心疼那個留二十快錢小費的女人

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叫她布蘭妮吧，那是她孫女的名字。她帶在紐約上大學放寒假回來的孫女，到我們店裏漂染頭發。在等孫女頭發著色的空檔間，我職業性地客氣問她，冬天寒燥，要不要給手上擦點養護霜，是免費的。她有很典雅的白種人麵容，藍眼睛，高鼻梁，麵部皮膚保養得很好，蓬鬆金色垂肩發，真看不出她會是孫女都上大學了的奶奶年紀。

她沒有拒絕我的邀請，卻有些發窘地伸出手來說，你看我的手還值得保養嗎？那是一雙皴裂通紅的雙手，骨節粗大，青筋突出，指甲圓禿。我拉過她的手說，那就更應該保養了。輕輕給她擦上護手霜，仔細按摩一通，然後又將她的手浸沒在油臘盆裏，用薄膜包緊，塞進棉手套。十分鍾過後，打開來，她的兩手已經煥然一新，柔軟滋潤，她的幾處裂口也不再那麽疼。她看我的眼睛濕潤了，說從來沒有人像我這樣關心過她的手，她是醫院護士，每天要洗手無數次，擦什麽油膏都不管用，她就放棄了，任它們皸裂。

布蘭妮今年56歲，二十歲時結婚，生下三男一女四個孩子，自己是醫院護士，26年前離婚，單身至今。獨自養大四個孩子後，現在全職當護士，還要照顧成年卻不成器的兒子和92歲的母親以及90歲的姨母。她的一輩子就是為別人而活，從來沒有自己，是一個任勞任怨的傳統美國婦女。她住在另外一個城市，因為孫女喜歡來我們店，她就專門開車大老遠帶她來我們店搞頭發，不僅沒有抱怨而且充滿歡喜。

她今天還要趕回去上夜班，是從七點到夜裏三點的班，但是今晚有暴風雪，如果夜裏三點接班的同事因大雪過不來，她就要工作到明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對她來說是常事，掙錢多少倒在其次，她根本沒有自己的個人生活，一輩子為別人而活。我有些感動，也有些悲哀，世界上有多少這樣的單身好女人啊，除了美容師撫摸她們，就再沒有別人觸摸她們，給她們溫暖，她們早已經不知道男人是什麽科的動物了。

臨走之前，她買了兩管我用給她的護手霜，還預約了下次來見我的時間，竟然給了我二十元小費。我又一次被感動了，區區舉手之勞，竟博得別人那麽真誠的感激，這是做美容師心靈上最大的回報吧。

[福田]

“世界上有多少這樣的單身好女人啊，除了美容師撫摸她們，就再沒有別人觸摸她們，給她們溫暖，她們早已經不知道男人是什麽科的動物了。”---這世界應該多些象姐姐這樣的美容師。哈哈。這篇文章我上回來看過了，沒有留言。今天補上，算是新春賀禮，請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