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頭上方的土太多
如果當時頭上方的土太多, 就沒有這篇短文了。
那是在1972年左右的事情,在某省插著隊。省還是縣裏要修水庫, 我被村裏選去當民工,選上的都是壯勞力,每天的工分要比在隊裏幹多兩三分(我本掙最高分10分,何樂而不為呢),隊裏還派了一位大娘(不是美女呀,我校是男校,遺憾)專門給我們做飯,每人帶一部分糧食,隊裏又給所有人加了很多。因為累,吃得多,我一頓吃9兩(10兩=1市斤)玉米麵窩頭,沒菜,就著熱鹽水吃,那可是粗鹽,大塊的有時可以比1立方厘米還大, 有時飯吃完了水喝完了,鹽還沒化完。那時身體好(可沒說現在不好),蒼蠅落在窩頭上,連趕都不趕走就吃;渴了抄起瓢就舀起水缸裏的生水喝,全然不顧那可能是一個有著病的人剛剛用過的瓢(別忘了我可是半個左撇子,粘別人喝過瓢邊的可能性太低但也保不齊也有可能),也沒得病,體重猛增,達到一生巔峰126斤(LOL,插隊前100-110斤, 1.70米;現在108磅,1.70米, 沒縮!有那時的照片為證,怕又變成大海洋的模特,又怕被人稱做50年前的帥哥,趕快撲滅自戀的烈火,就饒了小哥 這次吧)。
我們大部分人被分配到挖土運土的工作。挖土的工具是自帶的。每人都要在一個45-60°的山坡上刨出一個半圓形的洞(是別人刨過剩下的),把刨下來的土,純粹的黃土,從這裏裝到自己用的兩輪車(長方形,水庫的車)上,裝滿後,還要把4麵車幫以上沒有車幫的地方上堆出個小山的樣子以增加一次運土的量。很重,如果在平路上,拉這裝滿土的車都是要累死人的。每次還得前後平衡,否則很難控製。拉這車沿著15°左右的下坡運到土壩上。壩上技術員記土方數,村裏的一個人把土攤平,我村的其他民工7-8人(有幾次也有我)用夯(木頭的),吆喝著小調大調(有時也黃),掄起夯砸下砸實運來的土,然後技術員用什麽方法,鑒定合格後才能再繼續往上倒土。
我的小洞越刨越大,比我高了,我能進去了。 刨頭頂上的土最省勁,有時一鐵鍁上去,能落下很多土,事半倍功,誰讓咱學了牛頓的地心引力了呢(別自作聰明,其實哪個民工不知道)?。當然也有危險,上麵的土不很實,加上如果不是拱形了,即使不刨,有時也會大麵積自然掉下或塌方。我是越刨越有勁, 正忘乎所以呢,不料黃土不長眼,很大一塊掉了下來,把我砸倒,掉在身上,重重地把我身子擠到緊貼著車輪上 (原來可是有一段距離的)。旁邊的民工們趕快過來,先檢查過了沒有再塌方的危險,然後幫我清理走身上的土。站了起來,覺得好像是在做夢,沒明白怎麽豎著的就忽然變成了橫著的,耳朵裏管方向的那個小東西像是瞬間失了靈。身上有些痛,尤其是腿,但是爸爸媽媽的兒子還在呼吸!我在慶生。水庫上兩名(原諒我原來就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我們來水庫工程前就聽說過這事)像我一樣的知青就不像我那樣幸運, 他們被大土方砸下,再也沒有起來。 他們的忠骨埋在了遠離家鄉的青山上。隻能為他倆落淚。
說實在的,我是一個像祥林嫂那樣力氣不恤報酬不計的人,那時是,現在也還是,人家半天拉7-8車,我總比別人多拉2車,車上的土又比別人多,後來被評為水庫特等勞模 (我村裏隻有我一個,公社裏也沒幾個),得到一把嶄新的鐵鍬的獎品。
如果當時頭上方的土太多, 就沒有那把嶄新的鐵鍬和這篇短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