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洋插隊

首先我得說,我是一個俗人。有七情六欲。寫北美洋插隊劄記,主要就是想留住自己的一些記憶,免得真到了想記記不住的年齡,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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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借錢

(2007-06-19 13:16:41) 下一個

        雖說人都已經快進入知天命的年齡了,但是有些兒時的記憶卻是越來越清晰地回蕩在腦海裏。

        在我剛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正值文化大革命中期。在全國各地的“一打三反”運動正如火如荼地展開。我的父親,一個滿清的殘渣餘孽、一個有“嚴重曆史問題的壞人”,就是在那個時候因為被造反派脅迫參加過一次武鬥而被投入到監獄裏去了。那時,家裏全靠父親一個人掙的錢來生活。父親一走,家裏一下子就斷了活路。母親隻好頂著一頂“反革命勞改犯家屬”的恥辱帽子去麵對周圍人們的白眼,在一家中成藥廠整天泡在泡驢皮的池子裏,幹起了製藥工人。

        我們家那時住在一個不大的城市裏。母親一個月三十元錢的收入,在那個時候還是可以支撐一家三口人的日常生活的。當然,要是碰上誰有個頭疼腦熱的,或是新年誰要添件新衣服什麽的,那家裏就得借帳。說也奇怪,那時我、妹妹和母親就總是三天兩頭的感冒發燒。額外的開銷很快就讓我們無法熬到發工資的日子。這時就隻好是上這位叔叔家去先借個五塊錢,或到那位嬸嬸家去借個八塊錢的。在我的記憶裏,母親幾乎向她的幾個要好的朋友都借過錢。因為家裏每月的收入固定,沒有什麽額外的進項。一來二往,家裏借的債也就越積越多。還別人的錢,就慢慢地演變成了拆東牆補西牆的過程。月頭一發工資,母親頭一件事情就是趕緊去還上個月借下的錢。可往往是一到月中,家裏就要斷頓兒。如何跟鄰裏和朋友們借錢,就成了家裏月月要麵對的一道難題。終於,母親實在是不好意思出去跟朋友們張口了。這時,她就會來打發我出去借。

        我那時已經有十來歲的年紀了。而且,平時家裏的油鹽醬醋、一日三餐都是由我來安排的。我當然懂得跟人家開口借錢的為難。可是,母親的吩咐卻是又不能不聽。每次去跟朋友借錢,我都是要拖著象灌了鉛一般的腿,一步一步地挪騰著向朋友家走去。越是接近朋友的家門,我的腳步就越是緩慢。有時我還要自己對著街道邊上的大樹或電線杆子什麽的發上一通脾氣。跺著腳、甩著手抱怨一下母親怎麽又把這麽令人作難的事情交給我來做。等到心情稍微輕鬆一下,才敢過去敲朋友家的門。 如果這一次叔叔或嬸嬸沒有難為我,我就會拿著借來的錢,把它細細地折好。再仔細地把它藏在我最安全的衣兜裏,蹦蹦跳跳地向家裏走去。

        當然,偶爾也有借不到的時候。那樣,一家人就隻好對著昏暗的油燈,琢磨著明天又該去誰家試試。

        這些都是三十多年前發生的事情了。可是現在想起它來,心裏還是跟當年一樣的感受,隱隱生痛。隻不過多了幾分對這些經曆的感慨和對當年那些朋友們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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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臭老王 回複 悄悄話 文革和三反五反等運動不同,老毛矛頭對的是共產黨內的頭頭,所以在策略上搞了“大民主”,客觀上引爆了長期以來被官僚體製壓製的民間的不滿,“造反派”才應運而生。在作為工具使用後,“造反派”其實都沒得到好下場。文革後官方為避開對文革的深入研究,萬事推林彪,四人幫,造反派。從“被造反派脅迫參加過一次武鬥”好像能看到這套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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