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洋插隊

首先我得說,我是一個俗人。有七情六欲。寫北美洋插隊劄記,主要就是想留住自己的一些記憶,免得真到了想記記不住的年齡,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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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洋插隊 傳銷篇

(2005-04-08 11:19:17) 下一個
到美國一段時間後,相信大家對美國的傳銷都或多或少有所耳聞或體驗。傳銷這玩意,商品的中間流通環節少,價格有吸引力。合理分享提成,外快得的踏實。網絡式的團隊合作,沒能耐的也照樣搭車。 其銷售的商品不僅有居家必備的家庭日用品,也有首飾錢幣,還有保險和房地產等等。幾乎可以說除了飛機大炮之類的軍火之外,無所不包。這東西自安美(Amway)1959年第一個在美國實際運作以來,還真是造就了一批成功人士。他們不是人發了,就是名兒顯了或是兩者都得了。比如,一位在新澤西的J女士,專做美安(Market America)的傳銷。不但人發了,還得了一個北美華人傳銷第一人的美稱。據說人家早就享受離休待遇了。 “快一點來聽啊,有一個很好的機會發財。早加入,早發財。”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關美安傳銷時的一個對我具有震撼力的口號。發財,幾乎可以說是所有走出國門的人,一個共同的目標或潛在的意識。當你第一次聽著這吆喝,你都會自覺不自覺地伸著耳朵去留意一下。 “我們公司的收入模式很好,很公平。所有加入的人都有均等的機會發財。” 主持人開始了她兜售傳銷的演講。她是一個從台灣移民過來的中年女士。據說是加入美安剛幾個月,人長得很精幹,口才也很好。 “您雖然是自己開店,但我們是團隊合作。您的上家會幫助您。您的下家也會幫助您。”主持人要得是掃除你心理上的任何一點猶豫。 “這是我的上家前四個星期拿到的支票複印件。每張都有兩千美金以上的數目。”主持人甩出她的撒手鐧來證明有人是如何如何地成功。大家都爭相傳閱著這些支票複印件,發著各種感慨,想著各自的心事。我看著那些數字,心裏也有些蠢蠢欲動的念頭了。 “一禮拜就是兩千啊,一年還不得弄個十多萬哪”我在心裏發著感慨。 “您的上家兒是如此地成功。那麽您又是怎麽個情況啊?” 我忍不住提出了我關心的問題。 “我的上家給我安排了一個下家,我自己發展了四個下家。其中兩個我擺在了我兩個下家的下麵。我已經開始掙錢了。”“我目前的工作就是幫助我的下家來發展他們的下家”“我計劃在一定的時候就退休了,因為我的下家那時已經可以良性運作了”主持人還在不停地講著些什麽。但我已經開始隻顧自己地盤算著自己的宏偉計劃了。 主持人講完以後,又有一個什麽地區網絡營銷經理之類的人來給我繼續加壓充電。他西服革履,一身的名牌行頭。頭發還特地用了發膠什麽的,油光瓦亮的。他多半的時間是在重複主持人的內容。但他的犀利兩眼盯著我,讓我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你目前有多少下家兒了?” 我用提問的方式打斷了他的介紹,想借機跳出被動的局麵。 “我已經有一百二十幾個人的網絡了。當這個網絡達到兩百五十人以上時,我就可以退休了。”他不無驕傲地對我說。順手又捋了一下他的金黃色領帶。一付功成名就的樣子。“快些加入吧,愈早加入,愈早發財。” 他又不失時機地推了我一把。 “能讓我再考慮一下嗎? ” 我找了個借口,想讓自己稍微有個思考的機會。 “公司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你盡管放心。你看,今天來的人裏已經有很多人在申請加入哪。你晚一天,就不知道到哪一級去了。現在加入最好。” 他不想給我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是啊,我也可以幫你啊。而且,投資又不大。最適合你們這些剛從國內來的人了。”我的朋友,也是我未來的上家,這時也過來遊說我。 我壓不住自己那些想快些發財的欲望,更擋不住上家的強勢推動,終於在當天填了申請表。 加入美安後,我立即開始遊說我的朋友去聽美安的有關講座,也夢想著拿一禮拜兩千大幾的提成支票。後來,我還真發展了倆人。其中有一位朋友,比我更是凶猛。 一加入,就自費花兩千多元去北卡羅萊納州專修如何用美安的產品來護膚美容等高級課程。並揚言要在兩年內達到一個什麽地區經理的標準。大有與美安相見恨晚的感覺。 “可套住一匹黑馬了。”我當時的心裏那個樂啊。嘴角邊上的笑紋兒都是那時候落兒下的。 但是盡管每個月的訂貨在我們每個人家裏的小廚兒裏都已經堆積得老高老高了,可我們的業績還是遲遲達不到拿公司提成支票的水平。加之,那時的朋友也多是些新到美國,沒有什麽富餘錢兒的主兒。半年以後,我們就有些撐不住了,便一起打起了退堂鼓,從美安退了出來。那時囤下的貨,直到今天我都還沒有用完。 後來基於同樣的發財心理和朋友的引見,我又被拖入了IHI公司。其間,我吸取了美安的教訓。這次我專找那些在美國已有穩定工作的朋友、親戚去聽講座。我對那些沒什麽活動能力的親戚和朋友們拍胸脯說“你們隻要幫我提供發展對象,我就來幫你們去發展下家。”大家終於在我的情麵和說動之下紛紛加入了IHI公司。為追求最大的效益,很多人都出錢購買了七家分店。 我眼見著就要拿到第一張公司的提成支票了,卻傳來IHI公司被起訴的消息。親戚朋友們開始不停地打電話來問我,希望能幫他們收回一部分投入的資金。我其實比他們還要著急。因為一若IHI公司倒閉,我不僅是要損失全部的資金投入,更重要的是我都不知道今後如何去麵對這些親戚朋友。我也向我的上家不停地詢問公司的情況,希望從他那裏得到一些幫助。 接下來的消息是一個比一個壞。先是公司的資產被凍結,接著又是公司輸掉了官司,到後來就是公司宣布正式倒閉了。 我和我的那些下家們不但一分錢沒有掙著,還損失了我們的全部投入,更傷了大家的感情。在後來的多少年裏,我都隻能從我個人的收入裏,慢慢地給那些因我而加入IHI的親戚朋友們補償百分之七十的損失,這是我個人能為他們做的最大補償了。即便那樣,我也仍然感覺在親戚朋友麵前難以抬頭。 慘痛的教訓使我痛下決心,再也不去沾傳銷的邊兒。後來,盡管有人又是苦口婆心地拉我傳這銷那的,我都一概讓他們來一個老鼠啃石灰,白磨牙。 一次我到一家中國人開的電腦店去買東西,過來接待我的正是當年那位在美安作地區網絡營銷經理的人。這次他穿一身很隨便的工作裝,遠不是上次見麵那個躊躇滿誌樣子。他也認出了我。有些尷尬地衝我笑了笑。 “你的美安作到哪一步了? ” 臨走時我問他。 “我已經不做了。”他沒有任何表情地回答著我。同時把眼睛轉向一旁,象是努力要去逃避什麽似的。 金一 2005年4月於美國康涅狄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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