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

本作品為35萬字長篇小說《移民加拿大》。取材於八十年代末一群中國知識分子移民在加拿大東海岸十年追求的夢和夢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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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加拿大》三十四 師恩塔重

(2009-09-21 07:56:07)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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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師恩塔重

七月下旬的一天,唐根華收到徐琢的掛號信。信上說:“我不得不悲痛地告訴你一個噩耗:我們的恩師史艾明教授病逝了,望你節哀。”
唐根華頓覺萬箭攢心,坐在郵局旁的石台上,泣不成聲。恩師的教誨,恩師的惜愛,別夢依稀,往事湧心頭:

那還是十五年前,即一九七六年夏,北京大學北門外荷塘畔。時值盛夏,荷花嬌紅;清風徐來,陣陣清馨。這荷塘成為唐根華釋煩消悶,寄托苦樂的好去處。他愛花之清馨高潔,他愛藕之玉心有節。花之美,藕之食,籽之珍,一身寶,一生潔。他不羨情侶花前月下,他不慕詩人蕩波泛舟,他所愛的就是這片寄托他心誌的荷塘一隅。

星期六傍晚,唐根華在荷塘畔,腦袋裏象裝著一團漿糊:大學畢業廠來廠去,社來社去,不當工程師當工人,不當知識分子當農民。還聽說某農大有個女學生畢業後,不當農村技術員,而到騾馬配種站當配種員。牽著種畜走街過巷,市集出入,美其名曰:‘與舊傳統觀念決裂’。山鄉議論紛紛,謂之‘神經’。
‘真理過了一步,就是謬誤’嗬。唐根華心裏納悶:“國家科研技術斷代,人材斷代,這是當前逼在眉睫的問題。沒有那個工人農民囑托:‘拿上人民的血汗去混大學牌牌,回來當工人農民的’。”他感到迷茫困惑。
他知道他們班上有相當一部分混牌們混黨票,混大學生牌牌,隻是為了將來出去更好地混!不是不想當工程師,而是腹空無墨,當不了工程師。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們扔掉竽,準備去吹掏火棍!他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把英語書扔在一旁,雙手抱著頭望著荷花塘呆坐著出神。他聽見有腳踏車的嘎吱聲。隨後,‘哎喲,’一個女人的叫聲和‘嘣噔’的翻車聲。他急忙跑過去把那胖大嫂扶起來,把那大麻袋裝到車上,費了老鼻子勁,掙得他的右臂疼。胖大嫂謝過他,又蹬著三輪車嘎吱嘎吱地走了。

唐根華轉過身,史艾明教授夫婦站在他背後,“史老師,您們來散步?”他發現先生手中拿著他的英語書。
史先生說:“還不錯,至少還沒有扔到荷塘裏去。”他無言。先生接著說:“怎麽沒精打彩,不想讀書了?”
他不吭聲,心想:“這老先生厲害,看透了我的心事。”
史先生和善地問他:“那麻袋重不重?費不費勁?”
“挺重的,有兩百斤。”
“好小子,有勁,能不能搬起三百斤?”
“不行,搬不起。”
“一千斤呢?搬不起,對吧!可這書念到肚子裏不需你背著扛著,用著了,沒學到,不就虧了,想用也沒有啊。日月逝矣,歲不你與,唐根華!”史教授用書在他的腦門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把書堅決地塞進了他手裏,以一種批評期望的眼光望了他好一會兒,和老伴散步離去。
“孫猴子被師傅頭上拍了三下,三更授機;這史先生把自己腦門上重敲一書,當麵賜教,”
他頓覺臉燒, , 感激地目送著教授夫婦遠去,嘴裏重複著:“日月逝矣,歲不你與,唐根華!” 後來的多少年,史先生的這句話成了他督學的座右銘。

七八年秋季期末,史教授將專業課課題報告考試卷發給了大家。有的興高彩烈,有的搐鼻子揉眼。唐根華知道這種考試的份量:在假設工程的情況下,表現學生專業水平和設計能力的全麵考核。他全力以赴完成了這次考試,十分自信,拿個優是沒問題的。

一陣喧嘩之後,史先生說:“這裏有一個例外,我不得不講這件事:唐根華這次課題報告考試,我給了他零分。史老師在黑板上大大地畫了個‘ O ’。”
唐根華傻眼了:“為什麽?這太過分了。”
全班同學也都愣住了:這個史先生的高材生,怎麽會得‘
O ’分呢?胡皂樊,肖使敏他們自己不及格,還不至於‘ O ’分,這還有唐根華墊底,心裏舒服多了,在幸災樂禍。

這位在講台上半輩子的老教授知道唐根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講道:“唐根華的報告題目是‘三零五型機床的液壓動力問題’。三零五型機床是目前國內的先進裝置。他的報告對其液壓動力部分作了改進,設計路線很有思想,方法新穎,理論推導和計算都正確,本可以作為係裏的優秀論文報告,得 100+ 分。但是,我給了他‘ O ’分。他犯了科技計算上最忌諱的錯誤,計算方程式中,數值的小數點後少個‘ 0 ’。 0.0035 變成了 0.035 。少了這個‘ 0 ’,結果就會出錯。就有可能造成工程出錯,如大壩崩潰,衛星脫軌,在以前的技術史上不是沒有這樣的慘痛的教訓的。曾有人在飛機尾翼部分的空氣動力學計算中,犯了類似的錯誤。結果試製的縮樣機在地上打轉轉,飛不起來。同學們,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你們出去工作,要養成嚴謹的科學態度和工作作風。唐根華的考試報告,若是實際工程,承擔項目,一旦出錯,給使用單位造成不應有的損失,那就痛心晚矣。”

唐根華站了起來,頭上冒著汗,眼睛瞪直:“史老師,闖下大禍了,我得馬上到燕山機床廠去。廠裏一旦試製,可就出大事了。”他提起書包便往教室外跑。
史教授擋住了他,說:“別著急,先把事情說說清楚。”
他粗略的說了一下,史教授頭上也汗滲。
這下可把肖使敏,胡皂樊等樂壞了:“有好戲看了。小子,去逞能,準備進局子吧。”
史先生說:“這是燕山機床廠的革新項目,我把這事忘了,糟糕!老了,記憶力不行。等等,我到係裏去講一下,請其他教授幫我代一下課,我跟你跑一趟。”
唐根華緊握住了恩師的手,熱淚盈眶。
徐琢頭上也在冒汗:“你呀!總是闖出禍來。我打電話叫個朋友的車來,送你們去北京站。如果火車等不及,就直接往燕山廠,不管是誰的錯,盡量減少損失。”

史先生說:“要快!要快!”

二十來分鍾後,係門口停下一輛小紅旗轎車,司機說:“我是徐琢的朋友,來給你們幫忙的。”
唐根華問道:“那車費呢?。”
司機說:“徐琢家付。我們快走吧,半個小時後有一趟列車路過燕山,車上還有徐琢給你們帶的包子,剛買的。”
小紅旗車直往北京站趕去。

下午兩點多,師生二人心提到喉嚨處進了燕山機床廠,隻見大幅紅標語‘熱烈祝賀三零五型機床革新試車成功!’車間裏麵擠滿了人。三零五型機床頭上係著紅綢大紅花,機床在運行。
趙廠長說:“機床運轉正常,試車一切指標合格,是我們廠今年的一大喜事。我們感謝北京大學,感謝史艾明教授和唐根華老師,感謝他們的無私援助。”
趙廠長緊握著史教授和唐根華的手,給史教授和唐根華戴上了大紅花。

回到技術處,師生二人又認真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機床動力改造技術檔案資料,正確無誤。史教授擔心的地方足足夠夠地寫著小數點後的‘ 0 ’,老教授開心笑顏。

晚上,廠裏開慶功會。給參加三零五機床工程的有功人員發了獎金,獎狀,其中包括唐根華和史艾明教授。
唐根華問趙廠長:“你們退下來的舊機床怎麽處理?”
廠長說:“廉價處理或者報廢。”
唐根華說:“我原來工作的縣農機廠也需要這種設備,縣辦廠子資金少,買不起新的。廠長,是不是把你們的那舊機床廉價處理給我原來的廠子,你們作個價,減去你給我的獎金,剩餘的叫縣農機廠補齊,好不好?我和縣農機廠都十分感謝貴廠的援助。”
趙廠長說:“難得你對原廠子的這份愛心!你把地址和收件人給我,我們和他們聯係。趙廠長要派車送師生二人回北大,師生倆謝絕了盛情。廠裏遂歡送他們往火車站,回京。

“史老師,謝謝您!近四年來,我惹了不少的麻煩,一個使您頭疼的學生,你給我的教誨我沒齒不忘。”唐根華畢業了,熱淚盈眶地在向史艾明教授辭行,他被分配到國家科委西北研究中心。
史先生拍著他的肩膀說:“小唐,別難過,師生總要離別的。從我門下畢業出去的學生不少,使我記得住的不多。出現在我回憶中的就更不多了。你是一個惹麻煩的學生,也是我最喜歡的學生之一。不論是文革前的畢業生,還是現在的工農兵學員,你都是優秀的;你是個正直的知識分子。我相信你是一隻鷹,會飛起來的。以後到京,一定要來看我,我可記著你。”

恩師已永遠永遠地離去了,恩師的教誨卻猶言在耳。唐根華抹著眼淚,對著東方故國,默念著:“史艾明老師,您象北大未名湖畔的寶塔,永遠矗立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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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忘記你忘記我 回複 悄悄話 嗯,我是70後,我們看到的社會和您說的那個年代是不同。
安維東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忘記你忘記我的評論:
好問題。在80年代末,國內還比較貧窮落後,科教等部委為數很少的佼佼者,有培養前途者,才有可能派出國進修,機會十分難得,人們羨慕得了得。70後、80後不了解當時的情況背景,是難以理解。
忘記你忘記我 回複 悄悄話 唐是北大的高材生,何苦來加拿大受這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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