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界》獨立出品【新聞縱深】
文/劉陽
“我不能袖手旁觀,定要拔刀相助。我相信這就是‘撒馬利亞救援會’(Samaritan’s Purse)的不同之處,我不相信每天躲在辦公桌後八個小時就能成事,我相信我應該帶領救援會的同工們到前線去。”葛福臨在介紹由他擔任會長的撒馬利亞救援會時如此說。
本次西非的埃博拉疫情自今年2月爆發以來一發不可收拾。利比裏亞總統8月6日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90天,以帶有管製性的方式加強隔離疫情嚴重的小區。7日,世界衛生組織宣布埃博拉疫情升級為國際性的突發公共衛生緊急事件。
而“撒馬利亞救援會”的同工們,3月以來就奮戰在抗疫第一線。他們率先在利比裏亞全國展開宣傳,教導數千人預防知識,為3萬多人提供衛生用品,抵抗疾病傳播。此前《境界》專文報道過的感染了埃波拉病毒的美國醫生布蘭特利就隸屬該會。
隨著布蘭特利被接回美國接受治療,各大媒體接連不斷的報道也把“撒馬利亞救援會”頻繁拉進人們的視野,這個組織背後的曆史和故事鮮為人知,驚心動魄。
我們要到水深火熱的地方去
1970年,卜皮爾博士(Bob Pierce)創建撒瑪利亞救援會,之前,他一手創立了世界宣明會。按照聖經“好撒瑪利亞人”的故事,卜皮爾希望該會能“當機立斷、適時介入、解人燃眉之急”,象好撒瑪利亞人一樣不計代價、不求回報地憐憫、幫助身處危難中的傷者。
1975年,卜皮爾邀請當時年僅23歲的葛福臨與他一起前往亞洲探訪深陷貧窮的地區。在同行的六周中,葛福臨深深被戰亂、地震、饑荒所帶來的滿目瘡痍觸動,從此投入該會的救援工作,並在1979年卜皮爾博士因血癌病逝後繼任會長。
葛福臨是美國著名布道家葛培理牧師的兒子,他將醫療服務視為家族的重要傳統之一。葛福臨的外公鍾愛華醫生,受美南長老會派遣,把一生最好的二十五年投身在江蘇省淮陰清江浦的仁慈醫院,擔任外科主任和行政院長,四十歲的時候榮獲美國外科學院頒贈院士銜。葛福臨的母親就出生在淮陰。
迄今為止,撒瑪利亞救援會在全球100多個國家開展醫療、救災等事工,以基督徒的身份將衣服、食物、藥品送給災難中的人們,並得到與人分享信仰的機會。葛福臨和他所率領的這群人,出現在飽受內戰與饑荒威脅的索馬裏和蘇丹、炮火紛飛中的黎巴嫩、發生種族滅絕慘劇的巴爾幹、1994年被稱作“人間地獄”的盧旺達、海灣戰爭後的伊拉克、遭受地震與海嘯重創的日本,以及2008年汶川地震後的中國——當時,撒瑪利亞救援會包租了一架波音747貨機,將價值100萬美元的救災物資運抵成都,並提供災後心理幹預治療服務。
每當需要將同工派到危險地區時,葛福臨總是非常擔心他們的安全。“我自問,同工可能一去不返,你能承受這樣的損失嗎?我想到同工們一直以來都願意委身於神所托付的工作,所有人都感受到神催逼我們要到水深火熱的地方去服事。
而每個人都明白,在撒馬利亞救援會前線工作是危險的,我們不僅要麵對戰爭,還有各種各樣的疾病。各地貧民窟都是社會上最肮髒汙穢的地方,滿載人間悲劇,黑暗勢力也在那裏張牙舞爪、橫行無忌,我們所有同工包括義工們,都明白這項原則——我們離死亡隻有一步,我們必須隨時準備離開。我為神賜我們這個團隊而自豪。”
美國醫生布蘭特利無疑是這一團體當之無愧的一員。
“你們基督徒是唯一肯來幫助我們的人”
1992年,前南斯拉夫解體,境內的克羅地亞人、波斯尼亞人和塞爾維亞人之間爆發戰爭。葛福臨開始時跟許多局外人一樣在觀看,直到他實地訪問巴爾幹半島後才完全明白戰爭的血腥程度。撒瑪利亞救援會開始為難民提供毛毯睡袋幫助他們麵對嚴冬,並提供最基本的食物與棲所。
在戰爭地區分派食物必須有嚴謹的組織,將前來預取食物包的時間計算準確,以免群眾受到敵方攻襲。許多時候,救援會的車隊把食物運送到目的地,設立了分發站,當地官員都因害怕炮火而不敢分發。因為敵方往往會瞄準城中心和分發站的地點,發炮攻擊,務求屠殺最多的平民。因此,工作人員要有效組織、分派迅速,接受援助的人也要準備好,不能閑站聊天,而是拿到包之後馬上扛在肩上或用手推車推走,快快逃命。
有一次,葛福臨帶領同工在黑山的莫斯塔分糧,那地方也像薩拉熱窩一樣,因為種族問題而分裂。一位基督教牧師在當地牧養一家小教會,他有心幫助一些從鄰近地區逃難來的穆斯林難民,但自家的廚櫃一無所有,於是就向救援會求助。這位牧師一直受到波斯尼亞及克羅地亞官員的壓力,要他終止發放糧食給穆斯林。救援會帶著這位牧師一起拜訪了當地負責社會福利的官員,對方同意他們開展救援工作。
葛福臨回憶道——
一位官員問我:“葛先生,我放一段錄像帶給你看,好嗎?”我試著禮貌地回答,“也許下一次再看,好嗎?”“你沒時間看不要緊,可以讓我解釋一下裏麵的內容嗎?”“部長,請介紹吧。”“葛先生,我們抓到幾名敵軍,從他們身上搜出這盒錄像帶。他們拍下蹂躪一個九歲女孩的情形。葛先生,為什麽人會做出這些禽獸的事?他們把她爸爸帶進來,要他強奸自己的女兒,他不肯。他們把槍塞進他的口裏,當著他女兒轟掉他,腦漿飛濺。然後他們叫她哥哥來,叫他強暴妹妹。他看見爸爸橫屍眼前,為了保命隻好聽從。然後,他們照樣把他轟掉,跟著縱聲大笑。我最不解的是,那些士兵殺了她的父兄,為什麽還要鋸掉她雙腿,讓她流血至死?”
我怒不可遏,心中自忖:要是我當時有槍在,我一定把他們就地正法。當我準備開腔時,我提醒自己記得,耶穌基督已為那些犯了滔天罪行的士兵釘身十架。他怎樣饒恕了我,也照樣願意赦免這些變態的士兵——如果他們願意悔改認罪,憑信心接受基督進入心內。聖經說:“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神的榮耀。”
我看著部長,說:“部長大人,聖經說人心壞到極處,須要換上新心,唯一方法就是回歸上帝,而通往上帝唯一的道路,就是他的兒子耶穌基督。” 走出他的辦公室,我心神未定,轉向救援會的項目主任肯尼:“我們來到這裏,聽到這些惡行,絕不能坐視不理。許多慘遭蹂躪的女孩再也沒有容身之地,部長所提及的那個女孩,我們雖然救不了,但我們可以幫助那些仍然活著、惶恐孤單的一群。我們要為她們建收容所。我們要去尋找這些女孩,租下房子來照顧她們。”
不出幾個禮拜,救援會就租下房子,粉刷一新。在未來的一年半裏,同工們照顧60個懷孕的女孩子,當中有因奸成孕的,也有丈夫戰死沙場的。這些年輕媽媽有的在集中營度過極為恐怖的日子。
每晚,士兵會拿著手電筒走進來,電筒照在哪個女孩身上,誰就遭殃;要是照在男人身上,就槍斃他。她被電筒照中好多次,但她活了下來,終於逃出入住收容所。還有的女孩被奸汙後不被父母接納(這是穆斯林文化的做法),她起初到收容所時,一位穆斯林女孩鼓勵她讓救援會的同工為她禱告,說:“他們為你禱告,你的重擔會變得輕省,正如他們為我禱告一樣。那時我的心也十分沉重。”
救援會在奧拉斯哲幫助那些在水深火熱中的穆斯林,他們天天受炮轟。這所城市位於波斯尼亞北麵沙互河邊。 縱然在當地工作又危險又艱難,但有穆斯林救援組織在那裏設立熱湯站,救援會則供應食物給他們,這樣,孤兒寡婦就可以有熱菜吃。有時候,他們也會把糧食分給全城的人。有一次,當地的救援工作負責人對葛福臨說:“你們基督徒是唯一肯來幫助我們的人。”他是一位人很好的穆斯林。
葛福臨每次到奧拉斯哲,總會到清真寺拜會那兒的伊瑪目(即穆斯林教士),跟他握手問安。建立友誼是很重要的,對方也很開心他每次都去見他。有一次,葛福臨帶美國廣播公司攝製隊去,當時清真寺受到炮火摧殘,美麗的圓拱頂不見了,不消說,那位依瑪目傷心不已。
葛福臨再次到訪時,聽聞他被炸彈碎片割傷大腿,送往土耳其一間醫院治療。再過幾個月回到清真寺時,看見依瑪目已經回來。他們親切地互相招呼,他說當他在土耳其住院期間,醫院的人不停問他:“有哪些穆斯林國家幫助過你們呢?”“一個也沒有”,他答,“隻有基督徒來幫助我們”。
“你在這裏不能說這話!”他們警告他。“千萬不能!”(土耳其是穆斯林國家。)
“但這是事實!”他大聲抗議說,“來幫我們的是美國基督徒。”
“我們不管,總而言之,在這裏不許這樣說!”
地獄裏的生機
1994年4月一期《時代》雜誌的封麵標題是:“地獄的鬼魔跑光了,全都去了盧旺達”。
4月6日,全世界的電視新聞都在報導一樁意外:屬胡圖族的盧旺達總統在首都基加利附近墜機身亡,失事原因未明。當地人大多數是胡圖族人,他們認為墜機事件是由當地屬少數的圖西族人策劃,並立刻采取報複行動。暴徒揮舞大刀,在街上肆意屠殺圖西族人,男女老幼無一幸免。
聯合國維持和平部隊匆忙撤退,丟下外國僑民自尋生路。有人呼籲西方國家立即阻止胡圖族人的屠殺行為,以免圖西族被滅絕,可惜各國政府充耳不聞。在北麵與烏幹達接壤的地區,圖西族人在森林裏秘密訓練遊擊隊。這支人數不多的烏合之眾,成為圖西族人求生的唯一盼望。
當葛福臨在5月第一次到盧旺達,親眼目睹了現場的慘況時,馬上明白宣教士的這句感歎何以會登上《時代》封麵。盧旺達的確已成了人間地獄。
盧旺達內戰前不久,撒瑪利亞救援會已在肯尼亞首都內羅畢設立辦事處。他們預判非洲的戰禍饑荒有上升趨勢,所以設立一處灘頭陣地,預備好物資和藥物,25位醫生、護士和後勤人員隨時候命。
到了5月,逃亡至坦桑尼亞的圖西族人超過100萬人,河流布滿浮屍的景象在電視上播放出來,舉世駭然。救援會馬上召集所有同工,準備在坦桑尼亞為難民設立診所。當地3萬人隻有一名護士,但聯合國代表卻不給救援會簽發工作批文。
救援會決定轉由烏幹達,過邊境進入盧旺達。幾天之內,救援會派出十五名醫生護士,配備三個月的醫療物品,借著非洲內地會、宣教飛行團、森林航空和電台服務的幫助,載了滿滿三架飛機的物資,從內羅畢飛到烏幹達的莫巴勒。經過盧旺達郊野,看不見有任何活著的人和物。沒有雞,沒有羊,更沒有人,田野的農作物都可以收割,但沒人理會,好像一切日常生活戛然而止。那感覺很詭異,彷佛房子主人會突然回來,空氣中卻傳來一陣陣屍臭。
據聯合國估計,三個月種族屠殺死了150萬人,速度之快連二次大戰的希特勒也望塵莫及。
對當時的情形,帶隊趕赴救援前線的葛福臨記憶猶新——
在一處叫魯泰爾的地方,在首都以北十五英裏。首都仍由胡圖族政府軍所控製,那裏的圖西族人難逃厄運,逃出來的全部擠到魯泰爾附近山區。一個幾百碼寬、兩三英裏長的山頭上,聚集了近六萬多人,短短十日之內增至十萬。大部分人都沒有棲身之所。路上可以聽見遠處的炮火聲,看見首都基加利上空的煙霧良久不散。我驀然明白為什麽我們不能進入坦桑尼亞,因為這邊千千萬萬掙紮求存的人更需要我們!
反政府軍在魯泰爾設有醫療所,但沒有醫生和藥物,隻有一名護士。救援會在他們的軍營內設立了醫務所,即日開診。他們看盡一切病症:營養不良的兒童(不少人身上有刀傷槍傷)、痔瘡、霍亂、痢疾以及其他熱帶病症。
當圖西人逃離首都一帶時,看見路上許多幼童坐在腐屍旁邊,由於逃命要緊,大家都無法查問兒童還有沒有親人,隻有抱起他們一起逃亡,再帶到山上由他們自生自滅。這些小孩子聯群結隊,成為沒有人照顧的“野孩子”。
反政府軍問救援會的項目主任肯尼,能否提供食物給這些孩子。“我又能做什麽呢?”肯尼語帶絕望地說。“當然是給他們食物。”我想也不想便說,我的答案嚇了肯尼一跳。“哪來的錢?”他反問我。“從醫務所的經費撥一部分出來。”“但我們的錢隻夠醫務所運作三、四個月。”“沒問題,也許我們隻須做一兩個月。先喂飽孩子再說!”葛福臨堅持,“神如果要我們繼續辦醫務所,他會有預備。”
一般來說,救援會不做兒童工作,因為這不是他們的專長。但這一次,那裏隻有他們一個救援機構,而葛福臨也念念不忘一兩個禮拜前在反政府軍總部遇見的小女孩。
那一幕相當特別。她坐在小貨車車鬥上,抓著一條有血跡的小毯子,按在胸前。她一個人坐在燙熱的小貨車上搖擺著身子,哼著小曲,目光呆滯,身子輕輕擺動。我有同齡的女兒,禁不住觸景生情,向身邊的士兵詢問她的身世。
“她是誰? ”葛福臨問。“不知道! ”“從哪來?”“不知道。”那士兵有點不耐煩。“她在唱什麽?”“好像是法文的歌。”士兵深抽一口煙,把臉轉到別處。“你懂法文嗎?”我問那士兵。他點了點頭。“你知道她在唱什麽嗎?”士兵用雙手護著自動步槍,彎下身子細聽。
在酷熱的非洲陽光下,小女孩搖動著身子繼續唱,一點也沒留意到身邊有人。士兵努力辨認歌詞, “耶……穌……愛……她……”他頓了一下說,“不是她,是我,大概是這些。”“是不是在唱:耶穌愛我,我知道,因有聖書告訴我?”葛福臨問。他稀奇地抬頭看,說:“對,就是這句。”
葛福臨強忍眼淚,喉嚨好像哽住了。小女孩生活中的一切都沒有了,父母、家園。她剩下的隻是一條小毛毯,以及父母帶給她的信仰。
完全想象不到,最終救援會竟然可以在基加利開辦一家收容350個孩子的孤兒院。戰爭結束後,新政府還邀請他們接管基加利的首都醫院,幫助醫院重新開始。
這項工程相當浩大。醫院曾經被用作刑場,前政府在裏頭挖了一個亂葬崗,它的位置就在化糞池四周,大概葬了8000具屍體。要洗淨牆上的血跡,清理散落四處的遺骸,需時幾個禮拜。他們慢慢逐一重開病房,未幾,醫院又恢複了救死扶傷的功能,不再是置人於死地的刑場。
葛福臨說,多年前,卜皮爾教了他一個永不會忘的功課:“老弟,你幫不了所有人,但你總可以幫助好幾個人,有一天我們在神麵前要為了那幾個人來交賬。”
“隻要我做得到,我期望自己可以奉耶穌的名再幫助‘那幾個’有需要的人。”葛福臨說。
(本文曆史資料和故事細節引自:葛福臨自傳《反叛有因》, 福音證主協會2007年10月出版;卜皮爾的傳記《Man of Vision》)
【境界回聲】
依米
流著淚讀完了這篇見證,因著我也曾有過的經曆,深深的理解她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我為她的遭遇難過,但也為耶穌的醫治感動,我的親人,我的姐妹,耶穌愛你……舊事已過,一切都 變成新的了!願我們的天父賜給你全新的生命,從過往的陰霾中走出來,擁抱每一天,你是穀中的百合,沙侖的玫瑰
沫沫兒
看了今天的文章《走出控製之愛》,看哭了。和這個姐妹有些類似的經曆。因為父愛的缺失,真的對愛人的愛中有些巨大的依賴和控製。傷人傷己。麵對愛人愛的消失與轉移,內心喚起無法承受的被拋棄感和絕望感。真的隻有上帝可以垂聽與安慰內心的脆弱。感謝主,求他帶領我也能在愛裏得真正的自由!
潘巍
有感《走出控製之愛》,耶穌說:人若喝我所賜的水就永遠不渴,我所賜的水,要在他裏頭成為泉源,直湧到永生。在雅伯渡口遇到神以後,我才明白,原來愛是這樣的,原來愛一個人是願意撕心裂肺地為他疼的。耶穌看著瑪利亞哭了,祂為著這些在死的權勢下被奴役的兒女哭了,那時耶穌一定是撕心裂肺地疼。祂愛祂所愛的人,就願意獻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