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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木》15

(2009-07-30 09:38:39) 下一個
15。

詠手裏拿著醫生的診斷書,眼光已經開始遊離。

醫生本來隻是口頭告訴她結果的,但她不相信,她要求醫生必須給她書麵的說明。那個老但還算矍爍的老頭兒聲音宏亮地說:好吧,我可以讓助手幫忙打印出來,但無論怎樣,尿液血液都是陰性,這是無疑的,您沒有懷孕,女士。
“你確定?”
“是的,女士。”
“不會有錯?”
“不會,女士,我們甚至連超聲波都做了。這個你是知道的,對吧!”
“這是不可能的。我的孩子明明在我的肚子裏。”
“。。。”
“這怎麽可能,你一定搞錯了,醫生。”
“。。。”
“小姐,請你幫忙再查一下我的化驗報告。醫生,那個醫生,他一定搞錯了。”
“不會,女士,您的檢驗報告我已經查過了。”
“你們為什麽這麽不負責,我的孩子明明在我的肚子裏,作家可以證明的,我甚至看到我的孩子長大的樣子,我和他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你們居然說沒有。沒有這個孩子。你們。。。你們。。。”
“女士,我知道您真的很想要個孩子,但遺憾的是,女士,您真的沒有懷孕。您還年輕,以後會有的。”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你們,你們這些騙子,撒謊,撒謊。。。你們都覺得三木不喜歡我,不想讓我有三木的孩子對吧,你們故意撒謊,故意的,我要告你們,我要告你們。。。”

一支鎮定劑被注射進詠體內的時候,她的聲嘶力竭終於被停止。

夕陽從精神科病房的窗爬進來,停在詠白色的被單上,寧靜而微弱。

我的懊惱反而亢奮地不知所錯。我忘記了我不是醫生,我更不是預言家。我所希望的,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

挽救這個女人的唯一方法是找到三木,並讓三木愛她,和她生活,包括吃飯和做愛。我想。

我停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著手開始搜尋三木和簡的工作,我想找到他們兩個之一就可以一起找到他倆了。

我向我所認識的所有人打聽他們的下落。

我在網上的社會新聞裏查找。

我到圖書館翻閱近期的報紙。

最後我甚至去詢問阿泰和他的咪咪。

“三木?丟了?簡也丟了?哎呀,還是我有先見之明啊,虧得沒和簡那妮子有共同帳號,不然他們兩個一起攜款外逃,我都沒地方哭啊。算了,就當我少賺一筆銀子吧,不然最後轉公民這一關好好敲她一筆。作家,你可要明鑒啊,可不是我藏了他們,噯,我藏他們幹嘛?我圖什麽啊我?”

在阿泰這裏一無所獲也是我預料到的。但這麽久了,還是音訊全無,無論網上、報刊、熟人我幾乎地毯似的掃了一邊,仍是毫無結果。

一個月又過去了,我的寫作、生活變得一籌莫展。

“端盤子怎麽了,作家,全當體驗體驗生活。” 房客甲心思細膩,難怪,我們的階級友情深厚啊。

“好吧,你這個主意不錯,等這個生活體驗完了,我就寫一個長篇,叫《在美國端盤子的作家》你看怎麽樣?” 我心裏的窘,我忍。“或者叫女作家?或單身女作家?”

“那當然叫《在美國端盤子的單身女作家》這就叫眼球效應,作家,你寫的那個《幾木》不行,改改名字,叫《一個男人和N個女人》或《床第之間》啥的,那效果就不一樣了。” 房客甲丟給我一罐啤酒,說:“你下午去吧,我跟我那朋友招呼好了,你去了先接外賣,你英文成,也算學以致用。嗬。。。別酸,全當虎落平陽吧,退一步海闊天空。” 說完,房客甲也學以致用去了,他原來是搞力學的,現在在一家搬家公司打工。

我吸了一口氣,一罐啤酒下肚後,呼出來的全是興奮了。

接外賣的日子很好,我儀表堂堂,老板有的時候會讓我帶位,這樣小費可以多些,還可以在餐館吃三餐。回家雖然晚點兒,但有啤酒,後來升級為白酒,每次我都吸足一口氣,酒便一幹二淨,然後舒舒服服地呼出和酒的度數成正比的興奮。

我不再為那些賬單發愁,不在為小說發愁,更不再為前妻催債發愁,兒子可以進入我呼出來的興奮,簡、三木、詠,關我什麽事?葉子呢,我真的管不了這麽多。

過去、現在和將來,都不在我的日子裏了。我才發現,日子原來可以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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