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心
人赤裸裸地來到世上，也將赤裸裸地離去。如果有任何東西可以帶走，那就是我的靈魂，所以我不想虧欠了我的靈魂。
先介紹一下背景：幾個月前，本地有一個亞洲文化周。我所服務的公司，一家全球性的大銀行，在本公司的餐廳舉辦了一個旨在推崇多元文化和文化包容的晚會。 晚會提供一些簡單的國際化的餐飲，並號召大家穿民族服裝。因為晚會是六點到八點，所以不急回家的去混了一下的人還不少。
接著說一下現場的宏觀：我們公司亞裔並不是特別多，赴會的本土美國人（大多數白人）占百分之八十以上，亞裔人中印度裔占了一大半，其他有越南裔、和中國裔。中國裔好像參加這種活動不湧躍。赴會的印度男性全部是西式服裝，印度女性全部是印度服裝。越南裔男女都是民族服裝。赴會的本土美國人中有少數人穿上了各種亞裔服裝（估計是旅遊時買的）。我注意到，這其中沒有當下在中國流行的中國的服裝。我有一點吃驚，不知道是否近年去中國旅遊的人不多，還是人們對中國服裝不太接納（不敢說文化，這種大概念我沒有功底談），盡管布什總統曾經都在上海穿過了。倒是有好幾個穿藏族服裝。不知道是他們崇拜達賴喇嘛向世界推廣的藏（佛）文化，還是他們更多地參與了藏人的活動。我們所在地不是總部，那個場地也不是特別大，大約是一百多人吧。我是赴會的僅有的兩個中國人之一，另一位也是女性。她說旗袍不合身了不能穿，但她成功地遊說我穿了。我當時隻是想，既然這麽多印度人都穿了他們的服裝，既然是亞裔文化周，咱總得多元化一下吧。我在公司十年了，以前從沒有穿過旗袍。一年一度的聖誕晚會，很自然地是穿的洋裝。穿上旗袍，竟然是意外的感受！
在我說感受之前，先要鋪墊一下我大致的人際關係：總體上來講，我們公司很保守，明顯誰都比較注意言行，但平時大家還是比較友好的。我不到一年前搬到這個地點，所以太熟人不是特別多，我不算特別會交際，但還是能與人交談的，多數人對我比較友好，赴會的有一些人平時在取咖啡或打印機邊碰上是會說一兩句的。我比較穩重，但也不算讓人敬而遠之，平常經常有人跟我開玩笑。在說細節前，也需把這件旗袍說清楚：藍色基調印花緞子的，有嫩黃色的花和滾邊，無袖但開叉不高，剛好合身，有襯裏，所以我覺得還是算得體的。
那天穿著旗袍走進去，卻忽然覺得很不自在。原因是感覺到人們看我的眼光變了。我發現當天異性都不太敢跟我多說話，更不敢跟我開玩笑，看我的眼神也與平時不同。我的直覺告訴我：眼神裏少了平時的自然和尊重。如果說這件旗袍太性感，對它或對我產生的不自在，絕對和一件比較性感的洋裝造成的效果不一樣。人們不至於保守到這個地步，如果是一件性感的洋裝，並不會讓人覺得有必要小心保持距離。所以我覺得旗袍給人們的聯想完全不是優雅或上等的。我這時才想到，西方世界在電影裏看到的穿旗袍的都是些什麽角色，人們如果去中國旅遊的話又是看到什麽人穿旗袍。
所以我勸在北美的女性參加任何大雅的活動都不要再穿旗袍了，更何況如果要我介紹民族服裝的話，我並不能像藏人一樣理直氣壯地說那是我的服裝。旗袍本身的曆史是所謂漢文化或中原文化的屈辱。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它不會有助我們的形象。我不認為這是我有什麽自卑，我隻是覺得犯不著與人們的認識鬥，也犯不著對旗袍有什麽使命性的忠誠。平時人們看我的自然和尊重的眼光我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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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ast Emperor 中，陳冲穿旗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