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和健離婚後就跟馬克住在一起,麗麗的內心深處把馬克當成了一根救
命的稻草。從法律上講,麗麗的身份已經“黑”掉了,想要合法地留在美國隻
能讓馬克娶她,但馬克是絕對不願意娶麗麗的。
離婚後的麗麗實在溫順,幾乎滿足馬克的一切要求。馬克從沒有遇到過這
麽溫順的女子,也實在舍不得讓麗麗走。麗麗也沒處可去,隻好接受(有時甚
至是忍受)馬克很多怪異的要求。慢慢地習慣了,麗麗把這種生活方式當作未
來生活的一部分來接受。
麗麗可以忍受和馬克單獨在一起時,馬克的一切行為,但絕對接受不了自
己和其他女人分享馬克。但馬克永遠都不是一個隻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的人,至
少現在不是。終於,讓麗麗無法再忍受的事發生了。
馬克又要出差,麗麗覺得自己當然就該像一個妻子一樣給馬克收拾行李。
馬克這種整天滿世界跑的人,都有一個固定的小旅行箱,裏麵的旅行必需品從
來不拿出來。每次要走,把換洗衣服往裏一放,提了包就走。每次,馬克隻讓
麗麗熨好了襯衫,然後自己收拾行李箱,不讓麗麗代勞,說自己收拾行李自己
知道東西都放在哪裏。
麗麗在旁邊看了幾次,知道馬克每次都習慣性地那樣放,所以這次,麗麗
給馬克熨好了襯衫,折疊好,拿上換洗衣服,就直接往馬克的行李箱裏放。箱
子夾層口袋裏有什麽東西鼓鼓囊囊的,襯衫沒法放平整,麗麗伸手進去掏出來,
竟然是馬克和她在床上用的各種所謂的“玩具”。
他出差帶這些東西幹什麽?難道他出差時也和別的女人用這些東西找樂
子?麗麗一下子把憋了很久的怨氣都忍不住噴了出來。麗麗一把抓起這些“玩
具”衝到外屋,對正在看電視的馬克逼問道:“你要帶這些東西幹什麽?”
馬克一看到麗麗竟然把這些東西從自己的箱子裏翻出來,不禁勃然大怒,
一下子跳起來,搶過麗麗手中的東西,怒吼道:“你為什麽不經我同意,翻我的
箱子?你難道沒有隱私的概念?”
麗麗從沒見馬克這麽發怒過,再加上自己的英語水平差,在這種情況下一
時不知道怎麽說,竟呆站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馬克氣勢洶洶地衝進臥室,用力關上門。麗麗癱坐在沙發上,氣得頭疼。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越想越害怕。馬克在外麵有各色各樣的女人,而且玩起
來很瘋狂。他要對自己幹的很多事,自己能忍的就忍了,但有的要求實在太變態,
自己堅決沒法接受。他可能會在外麵跟別的女人做那種事。那都是什麽女人啊?
然後,回來再跟自己……
麗麗不敢再想下去了。一來,覺得太髒,二來,覺得太危險。然後,性病
艾滋病什麽的就占據了麗麗的腦海,麗麗突然極度地恐懼起來。麗麗覺得再跟
馬克住下去會有生命危險,得盡快離開馬克,越快越好。自己比較親近的朋友
隻有白萱,麗麗想給白萱打電話,但覺得現在很晚了,不方便。反正明天一大
早馬克就得趕飛機,等他走了,再慢慢收拾東西走人也不遲。
心裏慢慢有了個計劃,麗麗終於放鬆了,不知不覺中,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突然,麗麗聽到馬克在輕輕叫自己,腦子一下子驚醒過來,但還是裝著半夢半
醒地“咳”了一聲。馬克看著睡著了的麗麗,輕輕把她抱起來,放在臥室裏的
床上。麗麗的身子禁不住僵硬起來,蜷曲著,盡量不接觸或少接觸馬克的身體。
馬克看著熟睡的麗麗,想把她翻過來,再跟她好一次。但麗麗把身子蜷曲
得緊緊的,堅決地說:“我很累了,我要睡覺。”馬克也沒辦法,明天一早還得趕
飛機,自己也得早點兒睡。
麗麗很長時間裏根本無法睡著,一直想離開馬克後怎麽生活的問題。自己
有健的贍養費,生活是有保障的。麗麗也知道,健再恨自己,也不會對自己做
得太絕。麗麗突然很想健,淚水不住地流了下來。
然後麗麗就想到要去中國人開的超市或餐館打工,養活自己,但這事還是
明天找到白萱再商量吧。到了後半夜,麗麗沉沉睡去。等早上醒來,馬克早就
走了。床邊的台子上留著馬克的一張紙條,上麵說昨晚很對不起,可是沒機會
等麗麗醒來當麵道歉,回來時一定會給麗麗帶一樣讓她驚喜的禮物。
麗麗看著馬克的紙條,心裏知道,馬克不是一個惡人。隻是不管他是好是
壞,自己一定不能再跟他住下去了。再住在一起,這個馬克總有一天要毀了自己,
恐怕也會毀了他自己。麗麗一邊收拾自己的衣物,一邊打電話向白萱求救。白
萱正忙著帶客人看房,說中午過來接麗麗。
中午,麗麗告訴白萱自己發現馬克在外麵瞎胡鬧,決定離開他。白萱早就
覺得麗麗跟著馬克不是長久之計,隻是一直不知怎麽說好。現在麗麗自己醒悟
過來,那就太好了。
白萱開車載著麗麗駛出這個小區時,經過麗麗和健以前的房子,麗麗臉貼
在車窗上,牢牢地盯著這個以前屬於自己的“家”,淚珠直往下掉。這個自己曾
經的“家”,現在既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健的了。
這是麗麗最後一次看這個“家”。麗麗離開這個小區,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其實,就算沒有這個“偶發事件”,麗麗和馬克也快到頭了。2000 年底,
dot-com 泡沫破滅後,矽穀各家大小高科技公司競相裁人,Cisco 也不例外。每
次高科技公司裁人,銷售和市場推廣部門往往首當其衝。馬克這樣沒太多經驗
的新人,自然就在首輪裁人中,中彈落馬。萬幸的是,Cisco 的遣散費很仁慈,
夠馬克衣食無憂好幾個月。
剛開始,馬克確實是在矽穀打了幾個月持久戰的,希望能再找一份跟以前
類似的工作。可不久馬克就絕望了,這次高科技“寒冬”不是一年半年就能過
去的。他這樣的人,在矽穀一點兒指望都沒有。更讓馬克絕望的是,他當年20
多萬買的房子,因為不是好學區房,現在已掉到10 多萬,比他的貸款還要低得
多。看著剩下的遣散費也不多了,又沒多少存款,馬克隻好把房子還給銀行,
扛著兩個箱子跑回老家得克薩斯去了。
像馬克這樣因絕望而離開矽穀的人,從2000 年年底到2002 年,有千千萬萬。
這幾年是矽穀近幾十年來第一次遷出人口大於遷入人口。而在這次寒冬裏,老中
顯示出巨大的“耐寒”性。2003 年慢慢走出寒冬之後,老中在灣區的地位又上一
台階。後來2008 年和2009 年的金融危機裏,老中的“韌”性再次展示威力。今天,
你要是走在矽穀各頂級高中所在學區,你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在美國。
馬克回到老家,情形一樣不好,都說“矽穀打一個噴嚏,世界高科技行業
都得感冒”。在得克薩斯,當年借著網絡通信欣欣向榮的兩個高科技重鎮達拉斯
和奧斯汀,現在也在嚴冬裏。馬克很快就把遣散費花光了。據說,他後來不得
不搬進老爹老媽的房子裏,過著“非獨立”的生活。
像馬克這樣被迫離開高科技行業的人,很多後來都永遠地跟這個行業絕緣
了。等市場回暖後,從學校裏新鮮出爐的“小馬克”們,紛紛坐上了當年“老
馬克”們的銷售或市場推廣的位子。而“老馬克”們因為數年脫離這個行業,
當年的經驗已經變得沒什麽用處了,再要回來就很不容易。
馬克後來在一個二手車行賣舊車,矽穀這幾年的瘋狂經曆,大概成了他一
輩子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