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和麗麗終於在矽穀慢慢地安定下來。健天天去Yahoo 上班,早出晚歸,
麗麗則在家做全職太太。無聊的麗麗一句英語都不會說,就到處找老中朋友
玩。好在灣區這地方缺什麽都不缺老中,不久麗麗就在他們公寓區(Apartments
Community)碰到幾個賦閑在家的老中太太。老中碰到一塊能談什麽?不就是吃
和住嘛。所以沒幾天,這些全職主婦們就開始聊買房子的事了。
美國這兒有個好處,買房貸款的利息是不用交稅的。也就是說,你交利息
的那部分錢,是不用拿出來算稅的,這也就是老中常說的“打稅”。如此一來,
老中對買房就有了老三篇:“第一,租房子是把錢白付給別人,等於打水漂。第
二,買房子的錢可以用來打稅。第三,房子還會增值。”
這話乍一聽,好像很有道理,但要是僅僅因為這話就買房,那就太弱智了。
這一家人該不該買房,什麽時候買,以及在什麽地方買,學問可就大了。可是,
我們中國人血液裏就是有要當“房奴”的基因,再加上有了這老三篇的偉大號召,
那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奮不顧身地往下跳啊!
麗麗也不能免俗。晚上,她就開始用這老三篇給健吹“床頭風”,大講“房事”
(房事者,房子的事也)。健忙了一天,回來頭昏腦漲的,也沒精神細想,就說
那就找個房地產經紀人看看吧。其實,健在公司裏,老中湊一塊,也扯這“房事”,
所以,也不是沒思想準備。
麗麗一聽,樂了。說找房地產經紀人沒問題,我就找我朋友介紹的吧。
在老中聚居的地方就是方便。所有服務行業,什麽餐飲業啦,房地產業啦,
保險業啦,甚至包括殉葬業,反正從活著到死了的買賣,全能找到老中。在這裏,
即便一句英語都不會說,也能比洋人過得還方便。
不知怎麽這麽巧,麗麗朋友給她介紹的房地產經紀人竟然是白萱。白萱和
思遠比麗麗兩口子早兩年來灣區,開始全靠思遠的老外婆資助,可老是“啃
老”不行啊,所以,兩人一商量,還是讓思遠繼續讀財會,盡快去考會計師執
照CPA(Certified Public Accountant)。一來,思遠來美國幾年了,英語要好得多。
二來,思遠已經修了好多財會課,把學分一轉,沒多久就可以考CPA 了。而白
萱則去考了個房地產經紀人執照,和很多老中一樣,去當房地產經紀人了,這
樣一下子就有了收入。好在兩人都借著親屬移民有了綠卡,想幹什麽都成。
房地產經紀人的基本收入很低,全靠買賣房提成。恰好白萱性格外向,又
長得好,這一入行,還真順風順水的,竟是家裏的主要收入來源了。
白萱一看新客戶竟是麗麗和健,特高興,真是他鄉遇故人啊!白萱不僅拉
著老公請健和麗麗吃飯,還一定要上門和健好好談談。為什麽一定得和健談呢?
因為健賺錢管錢啊。錢的事,健可是管得嚴嚴的。一來,誰讓麗麗英語一句不
通呢?二來,麗麗有花錢買高檔香水和化妝品的嗜好。要是讓麗麗管錢,一家
的飯錢那就等於捐給了那些大牌化妝品公司了。
白萱和健一盤算,健眼下頂多隻能買20 萬的房子。一來,這小兩口的存款,
頂多付1 萬多的首付。二來,健的工資也沒那麽多,很難貸到太多的款。三來,
健的股權(Stock Options)不到一定的年份不能動。您要問了,那健幹嗎不等幾
年,攢點錢再買?唉,都是因為麗麗,她一心要住美國洋房,這樣就可以向周
圍的朋友、國內的小姐妹,還有爹媽炫“富”了。麗麗賺錢的本事沒有,但虛
榮心可大著呢。
可在矽穀灣區,20 萬的房子很難買到啊。健的同事都說,要買房一定要考
慮學區。這買房不是租房,不是說換就換的。可灣區老中嘴上掛的“四大名學
區”——Palo Alto、Cupertino、Saratoga,還有灣區東邊俗稱“東灣”的好學區
Mission San Jose——都不是20 萬就能買進的。健覺得同事都是“老灣區”,“老
人言”還是要聽的,就拜托白萱試著找找那些好學區的房子。
但是,麗麗心中對房子另有期許,對“學區房”不以為然。麗麗一來美國,
就住進了美國中部大農村,心中早已不爽。麗麗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大城市人”,
來美國也得住“大都市”。好不容易跟著老公來到這個叫“矽穀”的地方,來了
一看,怎麽還是像個國內小縣城?那些所謂大公司的房子都沒三層樓高,太失
望了。麗麗要住大城市的市中心,要靠近大百貨公司、大Shopping Mall。
灣區有三個主要城市,也就是麗麗眼裏的“省級市”。麗麗喜歡什麽都跟
國內的比一比,找到可以類比的,就覺得好理解了。這三個“省級市”分別是
舊金山市、奧克蘭,還有聖何塞。另外又有很多像Palo Alto、Mountain View、
Sunnyvale 之類的“小縣城”。
健帶麗麗去過舊金山。金融區(Financial District)一座座高聳入雲的摩天樓,
還有不遠處的聯合廣場(Union Square)那些比肩而立的名牌店,把麗麗的眼睛
都看花了,跟鄉下人進城似的,麗麗覺得這才有點兒像美國,這才是自己想住
的地方。可是,隻能心裏想想,誰讓老公在“南灣”上班呢?離這舊金山市中
心也太遠了點兒。
退而求其次,麗麗想住在聖何塞市的市中心。聖何塞在南灣,離老公上班
的地方又不遠,而且市中心附近有個大Shopping Mall。這個Mall 不僅有赫赫有
名的梅西百貨(Macy’s),還有很多名牌店,比如Nordstrom 什麽的。這些可都
是真名牌店啊,一件沒幾條布料的基本全透的裙子,標價就是2000 美元啊!麗
麗在這種地方走走都是享受啊!特別是走在那名牌化妝品櫃台之間,麗麗又找
回了當年的感覺。
那裏的櫃台小姐可比麗麗當年強多了,從來不憑人的膚色、衣著看人。麗
麗一來,就熱情地介紹這介紹那的。如果換成當年的麗麗,定要先看來人的衣著,
再看來人的氣色,看不上眼的,理都不理人家。現在人家不管自己會不會說英語,
有沒有錢,都不厭其煩地說得那麽熱情。盡管麗麗一句都沒聽懂,但仍然熱情
洋溢地聽著。聽聽人家嘴裏說出的化妝品牌子,就覺得洋氣。這下回國和小姐
妹們談化妝品時,可以很洋派地“露一口”了。人家不僅跟你說,還拉你坐下,
給你上妝,麗麗這個爽啊。每次和老公一進這店,老公就緊張無比,想要求老
公在這店買化妝品,那老公怕是要當場犯心髒病。這倒好,人家免費給咱上頂
級化妝品的妝,麗麗覺得這就像天上掉大元寶啊!
當然,麗麗也是有理想的人。在這兒蹭免費的妝,也隻能一兩次。時間久了,
不用人家說出來,自己都沒臉了。麗麗的理想是有一天有足夠的銀子,像別人
一樣,買一大袋一大袋的化妝品拎出店。人總得有點兒理想,才能活得有方向,
不是嗎?
麗麗恨不得吃喝都在這兒。麗麗逛名牌店的嗜好,和很多人愛逛博物館是
一樣的,都是逛了大半天,看了大半天,什麽都隻能看不能碰,結果還覺得特值,
特有意思。麗麗覺得逛名牌店簡直比逛博物館還值,因為麗麗不僅可以上化妝
品的妝,還能拿著2000 美元的衣服進試衣室穿上身,在鏡子前左轉右看的。你
在博物館,你能拿起個藝術品在手上賞玩嗎?
所以麗麗夢想住在聖何塞市中心這名牌店邊上。這和健的想法有很大差異。
雖然表麵上,買房的決定權在健,但很快,天平就向麗麗這邊傾斜了。
在稍微像樣點兒的學區,20 萬的房子很可怕。白萱帶他們看過兩個20 萬
的“小黑屋”。一進那小區就讓人沮喪,房子破破爛爛,草坪也跟蒙古草原上的
草有一拚。再一進那小黑屋,一股黴味加上咖喱一樣的怪味撲鼻而來。健和麗
麗一憋氣,差點把昨天的晚飯都吐出來。但白萱是久經“惡臭之屋”而不覺臭,
灣區又黑又臭的小黑屋比比皆是,怕臭怕味道可當不了房產經紀人。
白萱寬慰道,這小屋買下來以後,可以做Remodeling,譬如把牆重新刷漆啦,
把廚房整個換掉啦,等等,做完了大概怪味就沒有了。健一聽就頭大,自己在
城裏長大,這動手修房可是自己的弱項,再加上這麽大動作的工程,又要上萬
的銀子吧,哪有那麽多錢啊?麗麗更絕,聲言除非扒了重建,否則她是打死也
不住的。白萱心想,唉,拜托,20 萬也就能在這樣的學區買這樣的房了。
麗麗趁機問,聖何塞市中心有沒有好點兒的20 萬的房子?白萱一下子來勁
了,說有啊有啊!還是新房呢!麗麗樂了,那還不去看看?我們是沒命住好學
區了。
這一看不得了,麗麗對聖何塞市中心的房子喜歡得不得了。這是在聖何塞
Downtown 建的一片Town Home Community(用國內的話說,就是“連排別墅”
小區)。Town Home 兩臥室,有廚房有客廳有車庫,還有個小後院,隻是牆和別
人家共用。這對從國內來的人來說就是“別墅”啦!小區還有健身房,麗麗特
別喜歡。住別墅,在健身房運動,那可是麗麗在外國電影電視劇裏才能看到的
“美國生活”啊!
這麽好的房子,怎麽隻要20 多萬呢?原來這聖何塞市中心並不是什麽好地
段,所以建築商隻能要價低一些了。從來都是一分價錢一分貨啊!白萱也好心
提醒他們這裏環境不太好,可麗麗鐵了心了,就這兒了。健也沒轍。好學區的
房子沒法住,這兒雖然沒學區,可住得舒服,況且老婆這麽愛,還有什麽說的?
得,買吧!健哪裏知道,麗麗鐵了心在這買房的另一個原因是這兒離那個大Mall
特別近。她雖然不會開車,但搭個公車,5 到10 分鍾就到。
接下來就是簽合同,辦理貸款,搬家。
誰知,搬家後的第一天晚上,他們就遇上件倒黴事。搬家搬了一整天,兩
人都累了,就留了兩件要搬上樓的家具在車庫裏,車就隻好停在外邊。誰知麗
麗把自己的小挎包忘在車上了,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車窗被砸了,小挎包沒了。
盡管包裏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可兩人還是覺得太晦氣。現在明白了什麽叫好區,
什麽叫不好的區了。不過,他們也隻好認了,既來之,則安之吧,以後得格外
小心了。
搬定了家,生活歸於平靜。健每天上他的班,至於麗麗呢,被健逼著到附
近的San Jose State University 修了門ESL(English as Second Language)課程。學
位,健是不指望麗麗拿到了。但人在美國,一句英語也不會說,總不成吧。這樣,
麗麗開始了學英語、健身、逛Mall 的新生活。
但不久,這“新生活”就“新事”不斷了。
麗麗長得本來就漂亮,再一健身,更是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在
健身房裏自然很抓人眼球。被男人們貪婪地盯著,麗麗心裏很有成就感,所以
每天在健身房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別人也就偷看兩眼罷了,一個叫馬克的洋人
竟然上來跟麗麗搭訕。
馬克是個大塊頭,看起來30 歲上下,但一般老中看洋人都比實際年齡大,
而洋人看老中都比實際年齡小,所以這馬克二十出頭也未可知。每次麗麗在健
身房看到他,都見他赤著上身,在跑步機上狂奔,濃濃的胸毛上掛滿了汗珠。
麗麗每次一看到那濃濃的胸毛就覺得有點兒怪異,趕緊把目光移開。但想到他
孔武有力的樣子,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從沒這麽近距離地觀察過洋人,麗麗
實在有點好奇。
馬克早就注意到這個剛搬進來不久的亞洲女孩。他餘光瞥見這女孩不好意
思地不停偷瞟自己,就知道有戲。等到麗麗的運動間隙,馬克就走過來笑嘻嘻
地打招呼。麗麗因為英語不好,一下子緊張起來,臉一下紅了。馬克大大方方
地介紹自己,又問麗麗叫什麽,是不是剛搬來的,害得麗麗不得不羞羞答答結
結巴巴地應付。話說得多了,麗麗慢慢就放鬆了,覺得眼前這個美國人的話不
難懂。聊多了,馬克知道了麗麗的大概情況,而麗麗也知道馬克是在灣區很
有名的通信器材公司Cisco 做銷售,一個星期大多數時間在天上飛來飛去,隻
有少數幾天在家。馬克給了麗麗一張名片,上麵赫然印著“銷售經理”(Sales
Manager)。麗麗覺得這是個牛人。
馬克是個江湖老手,一看和女孩搭上了,也不再進一步,揮揮手就走了。
麗麗也挺高興的,一個身為“成功人士”的老美,肯慢慢地陪自己說說話,還
是鄰居,這多好!第一回合,馬克給麗麗留下了一個極好的印象。
晚上,麗麗挺得意地跟健說認識了一個老美鄰居,人特好,自己的爛英語
竟然能跟人家聊上天,這下可以練口語了。健也沒往心裏去。他心想,這兒的
老美哪個不是見人熱情的?真要浪費時間陪你練英語,哼,等著吧。
第二天,麗麗在同樣的時間去健身房,指望能再碰上馬克。可健身房裏空
無一人,麗麗有點兒失望。她心不在焉地在跑步機上跑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往
馬克家走去,但他家明顯沒人。晚上吃完晚飯,麗麗拉著健出來散步,故意走
過馬克的家。麗麗偷偷觀察,結果屋裏還是沒人,她又有點兒失望。
第三天,麗麗又在同樣的時間去健身房,隻有一個鄰居老頭兒在跑步機上
“走路”。她走過馬克的家,仍然沒人。晚上,借出來倒垃圾的機會,麗麗又悄
悄去馬克家望了一下,那屋裏連一絲燈光都沒有。麗麗有點兒生氣,怎麽剛認
識就人間蒸發了?
之後兩天是周末,麗麗慢慢把馬克淡忘了。
周一,麗麗再去健身房時,遠遠地從窗子裏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在跑步機
上狂奔。麗麗一下子心跳加快,開心地衝進健身房。馬克其實是在等麗麗,一
看麗麗衝進來,也一下子從跑步機上跳下來,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開心地叫
起來:“麗麗,看見你好高興!”
馬克此刻要不是一身是汗,一定會給麗麗一個大大的擁抱。麗麗也被他的
熱情感染了,問他過去幾天都去哪兒了。馬克一看這個剛認識的女孩這麽在乎
自己,心裏有些得意,自覺魅力非凡。馬克擺出萬分自責的樣子說:“我沒跟你
說嗎?嘿,我真該死,我怎麽忘跟你說了呢?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工作需要
經常出差,上周我被派到東岸見客戶,正巧我們公司上個周末在紐約有個產品
展示會,而我同事都有家庭有孩子,想周五回家,所以,我就留下來為會議做
準備,直到今天早上才回灣區。”
這個小小的解釋把麗麗心中的一絲絲怨氣全給化掉了。馬克突然拉住麗麗
的手,說:“去我家,我從紐約給你帶了個小禮物。”
被馬克牽著手,麗麗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身不由己地跟著馬克走出去。
進了馬克的屋子,麗麗好奇地把馬克的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番。
這是麗麗第一次進一個洋人的家。馬克買下房子後是花了一大筆錢裝修內部的,
家具都是買的特別設計的高檔貨,牆壁也重新粉刷上和家具顏色相匹配的色彩。
乍一看,麗麗覺得自己好像進了居家雜誌上的樣板間。
但麗麗不知道的是,馬克的銀行存款也歸了零。馬克一向是等著發工資才
有錢買米的那種人,是典型的月月光,銀行裏存個幾千就是大數額了。要幹點
什麽事,不是刷信用卡就是想辦法貸款,每月那點兒工資全拿去還債了。
其實,老美敢花錢,動不動就讓銀行存款歸零,是他們內心深處知道,沒
錢了可以跟老爹老媽要。老美中也有挺能省錢的,那多半是爹媽沒油水可擠的。
老中很少有為了屋內裝修,把存款花得精光的。說到底,不是我們有多好,是
因為我們沒老爹老媽可以“啃老”。如果我們有有錢的老爹老媽,那我們花錢也
是不含糊的。
麗麗由衷地讚歎道:“你的屋子好漂亮!”
“你喜歡這種風格?太好了。全是我自己設計的。”自己設計的房間,隻要
別人一誇,馬克就開心得不得了。
馬克遞給麗麗一個小禮品袋,說:“來自紐約的小禮物,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裏麵是一小瓶香水。麗麗忍不住拿起來一看,哇,名牌啊。她趕緊把袋子
推給馬克:“這太貴了,我不能要。”
“這小東西貴嗎?一點兒都不貴。你就當是來自紐約的紀念品吧。真貴的東
西,我可買不起。連個旅遊紀念品都不收,我們還是朋友嗎?”馬克把小袋子
塞回到麗麗的手裏。
馬克這麽一說,麗麗倒不好意思不收下了。麗麗心想,這個馬克挺有錢,
這香水雖小,但肯定不便宜。馬克拉著麗麗說:“來,給你看樣東西。”說著就領
著麗麗來到廚房。馬克把廚房整個改造了一番,做成了一個酒吧台。他還把一
邊的廚房櫃子換成了直頂到屋頂的巨大儲酒櫃。麗麗第一次見到這種裝潢。
馬克得意地拉開儲酒櫃的門,更是把麗麗驚得張大了嘴。櫃裏儲存著上百
瓶各式各樣的酒。麗麗想,這哪裏是酒吧,簡直是酒窖啊!看到麗麗驚訝的表情,
馬克得意地問她:“想不想嚐嚐我收藏的好酒?”
麗麗是能喝酒的,隻是怕這個老美太能喝,自己應付不了,所以推說自己
不太會喝酒。馬克笑起來:“酒,人人都會喝的。”他抽出一瓶白葡萄酒,給麗麗
看了看酒精度,隻有12%。“看看,跟啤酒差不多,你總能喝啤酒吧!”
麗麗一看這度數,放心了。馬克從吧台上取來兩個高腳杯,給麗麗和自己各
倒了一杯。麗麗一邊慢慢喝,一邊聽馬克介紹怎麽品酒,以及各式葡萄酒釀製方
法的不同。講到什麽酒,馬克就從酒櫃裏拿出相應的酒來讓麗麗品。
整個下午,不知不覺中,就在馬克的品酒講座中度過了。直到馬克對麗麗說,
再品下去,麗麗就要留在這兒過夜了。麗麗才驚醒,該回家做飯了。馬克把禮
品袋往麗麗手中一塞,把麗麗送出了門。
麗麗酒量還是不錯的,喝了這麽多,還很清醒。回去的路上,麗麗思慮著
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健。麗麗最後決定不說,因為說不清,弄不好讓老公
無端猜疑,那又何必呢?這瓶香水放在自己一大堆廉價化妝品中,健才看不出
來呢。麗麗知道,化妝品香水什麽的是永遠進不了健的腦子的。
看著麗麗遠去的背影,馬克慢慢關上門,一絲得意的笑浮現在他的嘴角上。
馬克乃得克薩斯人氏,從高中起就是學校美式足球隊的隊員。這老美跟老
中對教育的看法不一樣。老美男女老少皆崇尚運動,在學校裏,一個運動員比
一個書讀得一流的書呆子要吃香100 倍,特別受女孩的喜歡。在老美學校,男孩
子最重要的是受女孩子喜歡,這比受老師喜歡要緊100 倍。
馬克憑體育獎學金進了大學,入了校隊。馬克的至高理想是進入NFL
(National Football League)職業賽。可那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圈子。既然進不了
NFL,所以,到了大學畢業,馬克就不得不找工作了。馬克學的是商業,他唯
一想做,也是唯一能做的,就隻有銷售。要讓馬克坐下來看文件或看程序,你
殺了他他都幹不了。而做銷售呢,一來滿世界跑,符合馬克那不停追求新鮮的
“悸動的心”。二來,整天西裝革履,看起來比較像個成功人士。三來,因工作
需要,做銷售的都有個好頭銜,再爛也是個銷售經理。再上麵,什麽VP(Vice
President)/SVP(Senior Vice President)也是一大堆。你想啊,你跑到客戶那兒,
你要沒頭銜,誰理你啊?所以,像馬克這樣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從底層做起,
也有個“銷售經理”之類的頭銜,這不就把麗麗給糊弄了?
馬克運氣也好。他畢業時,矽穀的dot-com 泡沫勢頭正強,所有公司都拚命
地招人。馬克輕而易舉地在Cisco 謀了份美差。一來加州,馬克樂壞了,不僅是
這兒的天氣和各種風味食品吸引了馬克,更讓馬克欣喜若狂的是這兒有來自世
界各地的女孩。
馬克這種銷售人員,底薪很低,收入全靠成交提成。可馬克走運啊,因為
網絡熱潮持續發燒,絕大多數公司都要裝Cisco 的Router。馬克隻要一到客戶那
兒,不用費太多嘴皮子,客戶就下訂單,而且數額巨大,馬克的提成拿得都燙
手了。馬克工作沒多久就在這片Townhome Community 買了間房,把自己包裝成
有產有業的“成功人士”。對馬克來說,學區是扯淡,他還不到30 歲,是不想
安定下來的。現在還年輕,住在這Downtown,晚上去酒吧,去哪兒都方便。
灣區這兒很多亞洲女孩都是從亞洲移民過來或遵從純亞洲家庭式教育長大
的,和馬克以前交往的女孩不太一樣,讓馬克覺得很有挑戰性。馬克的突破點
是個越南女孩。這女孩很害羞很內向,馬克剛開始接觸時,覺得她對自己沒興趣。
馬克牛勁上來,一陣狠追,竟發現這女孩的害羞冷淡,不過是一層自我保護膜,
一旦突破這層膜,女孩就死心塌地地任由自己擺布。女孩給馬克解釋了在亞洲
教育裏,是如何教女孩處世的。這種教育讓很多亞洲女孩表麵上是一盆冰水,
可是心裏又渴望熱情。
馬克醍醐灌頂,登時對征服亞洲女孩有了極大的興趣。這正是馬克最愛的
遊戲,有一點點難度,有一點挑戰性,但一旦知道了竅門,得手又易如反掌。
對馬克這樣既沒耐心,又不願多用腦的人來說,這真是再完美不過的遊戲了。
隻是這種遊戲有一個煩人之處,就是一旦跟這些亞洲姑娘有了性關係,甚至在
有之前,她們就會要求結婚。馬克怎麽會和她們結婚呢?馬克就先瞎應付。女
孩再逼得緊了,馬克就隻好忍痛踹之。
麗麗是從中國大陸來的,馬克的“集郵冊”上還沒有中國大陸的女孩。盡
管麗麗是結了婚的,但如果能發展為地下情人,大概就沒有被逼著結婚的煩惱
了。於是馬克決定把這枚“郵票”收了。但馬克知道,得慢慢來,急不得。
麗麗人從馬克家出來,可心卻留在了馬克那裏。麗麗喜歡玩,可健太死板,
玩起來一點兒花頭都沒有。所以,自結婚以來,麗麗除了悶還是覺得悶。現在
遇到這麽個會玩又大方的朋友,麗麗當然心就留在人家那兒了。
第二天,麗麗不自覺地定時去了健身房,馬克已經在那兒等她了。可這次,
馬克穿戴整齊,根本沒打算鍛煉的樣子。麗麗還正奇怪呢,馬克過來,像老朋
友那樣一把挽住麗麗說:“我們繼續昨天的品酒,我還有好多好酒沒給你品過呢。
難得有個你這樣的朋友肯跟我一起品酒,我可不能錯過。”
麗麗都不知怎的,如此自願地跟著馬克走了。這次,馬克拿出了各種度數
高的酒,像威士忌和伏特加之類的。麗麗嚇了一跳,連忙說自己喝不了這麽高
度數的酒。馬克大笑起來:“我的天,你以為我們就這麽直接喝?不,不。當然
要和可樂、果汁和Cream 混著一起喝啦。你沒聽說過雞尾酒嗎?”
麗麗從小就聽說過雞尾酒,不過一直以為是五顏六色的酒上插公雞尾巴。
馬克得意地露了一手。他把酒、果汁、可樂和雪碧加冰塊,一起加進混酒
容器,然後極專業地表演酒吧裏調酒師的那一手,看得麗麗目瞪口呆。馬克把
調好的酒倒進杯子裏,有時加上橄欖或檸檬什麽的,最後在杯子邊插上個小傘
或櫻桃,一杯又好喝又好看的雞尾酒就做成了。每調好一種酒,都有一個很酷
的名字,背後都有一個好玩的故事。麗麗嚐著每一種酒,聽著好聽的故事,連
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這種把烈酒衝稀了喝,而且味道甜甜酸酸的酒,會讓
人不知不覺中喝很多。慢慢地麗麗覺得頭有點暈了,但人卻越來越興奮。
麗麗從吧台的高腳椅轉移到沙發上。再有一兩杯下去,麗麗覺得自己好像
變得輕飄飄的,通體特別舒服。麗麗想,人在天堂是不是就是這樣啊?突然,
她感覺到馬克在解自己的衣服。麗麗一驚,想推開他,但手腳無力。另一方麵,
麗麗又有一種強烈的欲望,想要馬克脫光自己的衣服,跟自己做愛。漸漸地,
麗麗從抗拒,到順從,最後是配合。麗麗感到馬克慢慢地把自己帶到了雲層之上,
體驗著從未有過的快感。
不知過了多久,麗麗被馬克搖醒。麗麗眼睛一睜,驚得有半分鍾大腦一片
空白:自己正一絲不掛地跟同樣赤裸著的馬克躺在一張大床上。馬克慢慢壓過
來,把嘴唇往自己臉上靠。麗麗從混沌中驚醒過來,一下子推開馬克,扯條被
單遮住自己,跳下床去,對馬克大喊一聲:“你在幹什麽?”
話音剛落,麗麗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差點站立不穩。
馬克得意地說:“小甜心,我們不是做愛了嗎?你不是很享受嗎?”
麗麗急得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叫道:“你這個壞蛋!我要回家!”
馬克擺出又不解又委屈的樣子,嘟囔著說:“你這麽生氣幹嗎?”一邊配合
地把麗麗的衣服一件一件地遞過去。
麗麗頭痛欲裂,腦子裏一片空白,急得不知跟眼前的這個人說什麽好。麗
麗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跑出門去。此時,天已快黑了。麗麗跑進家門,健
還沒回家。她一下子癱在客廳沙發上,哭了個夠。
麗麗的頭還是莫名其妙地痛。麗麗以前喝醉過酒,酒醒了都有點兒頭痛,
可這次好像醉得特別厲害,頭也痛得特別厲害。麗麗無力地躺上了床,一邊忍
住頭痛,一邊回想在馬克家發生的一切。麗麗知道,以前的事,因為說不清,
不能跟老公說。今天的事,因為沒法說,更不能跟老公說,打死都不能說。但
麗麗決定明天找馬克,向他要個說法。
其實馬克在麗麗酒裏下了藥,那是一種新藥。這新藥據說不像別的藥,一
吃就上癮,甚至還損傷記憶。目前來看,這個新藥好像沒什麽太大的副作用。
但他不知道,劇烈頭痛就是一大副作用。
馬克本來是不想下藥的,可自己沒耐心,越想得到麗麗,就越急。本來想
玩欲擒故縱的,結果自己熬不住了,忍不住出此下策。馬克也知道,下次不能
再下藥了。麗麗吃多了,要是真上癮,那就要出事了。搞不好,自己得去坐牢。
但這藥對人體的作用有一段時間,所以,麗麗再生氣也會忍不住回來找他。到
時候,真的就不用再用藥了。隻是,麗麗現在在氣頭上,明天說不定回來找自
己算賬,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先避開幾天,“冷處理”一下。
麗麗躺在床上,頭痛讓她癱軟無力。電話突然響了,是健打來的。健說最
近項目趕進度,天天加班。今天,組裏買了pizza,他不回來吃了,讓麗麗自己吃,
不用等他。放下電話,麗麗也無力起來弄吃的,況且自己頭痛得厲害,渾身無力,
再加上因為酒喝多了的緣故,胃裏麵很難受,沒胃口。麗麗就這麽昏昏沉沉地
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麗麗覺得有人在摸自己額頭,睜眼一看,是健。健看著臉
色蒼白一臉病容的麗麗,關切地問:“是不是病了?”
麗麗搖了搖頭,說:“就是覺得頭疼。”看到健的一臉倦容,問:“幾點了?
怎麽才回來?吃過飯了嗎?”
健回身找了溫度計過來,一邊給麗麗量體溫,一邊回答說:“吃過pizza 了,
就是太累了。”
健看麗麗沒有發燒,鬆了口氣,拿來止痛片讓麗麗吃下兩片,埋怨道:“怎
麽不自己吃止痛藥啊?”
健的頭一碰枕頭就睡著了,而麗麗因為吃了藥,頭痛漸漸好了,卻怎麽也
睡不著。
第二天,等健去上班了,麗麗直接去了馬克家,她要當麵質問他。可是,
沒人應門。馬克又出差去了。麗麗心裏直罵這個渾蛋,得了便宜,就玩人間蒸
發了,自己連他的手機號都不知道,這算什麽?
第三天,馬克仍然沒回來,麗麗隻好跟自己生悶氣。健這個月都在趕項目,
沒日沒夜的,根本沒注意到老婆的變化。
麗麗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那天跟馬克的事。越回憶,自己的身體
就越想和馬克再來一次。麗麗暗罵自己賤,卻管不住身體的欲望。就像要戒煙
的人,心裏知道再去吸煙不對,可身體卻極度渴望著煙,哪怕隻吸一口也好。
時間一久,麗麗的怨恨漸漸地被身體的欲望所取代。健最近除了每天和麗
麗最基本的幾句交流之外,就是吃飯、睡覺、上班。麗麗被欲望折磨得要發瘋,
她忍不住每天去看馬克回沒回來。她現在盼馬克回來,不是要罵他,而是要和
他在一起。
馬克這一走就走了四五天,他一點兒也沒跟麗麗聯係,盡管白天會不時地
想到她。但一到晚上,馬克一“忙”起來,腦子裏就連一絲麗麗的影像都沒有了。
終於,在回灣區的飛機上,馬克又開始想麗麗了。
這天麗麗又來找馬克。看到馬克的車停在門口,明顯是剛回來,麗麗的淚水
一下子湧了出來,不顧一切地衝過去。馬克一拉開門,就把麗麗像小鳥一樣抱進
去。麗麗剛要罵一罵這狠心的混賬男人,馬克就吻上了麗麗還帶著淚水的唇。
馬克對於麗麗來說,就是頂級毒品。馬克給了麗麗來美國以後想要的但健
給不了的所有東西。麗麗盡管自責萬分,卻像上癮一樣跟馬克在一起。馬克滿
足了麗麗的所有願望。有馬克陪著,麗麗現在可以大大方方地讓化妝品櫃台的
女孩子給自己化妝了。因為她知道,隻要她喜歡,那件化妝品或香水就是自己
的了。麗麗也不用拿著上千美元的衣服在試衣鏡前糾結了,因為她知道,隻要
她喜歡,這件衣服就永遠地屬於她了。麗麗現在可以拎著大包小包,被馬克挽著,
像勝利者一樣從Nordstrom 的大門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馬克這麽肯為麗麗花錢,並不是因為他對麗麗有真感情,但馬克還是挺喜
歡麗麗的。特別是把鄰居的老婆騙到手,讓馬克覺得很冒險、很刺激。馬克本
來就是有多少花多少,沒錢就刷信用卡消費的玩主。況且,這是2000 年,dotcom
泡沫還沒全破,Cisco 還是“當紅炸仔雞”,馬克的提成還是大把大把的,股
權又賺得一塌糊塗。馬克賣賣股票股權也能往腰包裏塞一大筆。馬克現在“不
差錢”,在女朋友麵前裝裝“成功人士”,自己心裏舒坦啊。男人有點錢,不是
很多都砸在自己的虛榮心上嗎?中外同理。
麗麗知道自己在墮落,但這不是她當年在國內很享受的生活方式嗎?隻不
過從當年的中國老頭兒換成了現在的洋人小夥。麗麗知道,健即使再有錢,也
不會讓她這麽過日子。況且,健會不會有錢,還是個大大的問號呢!麗麗橫下
心來,讓自己做一回“墮落天使”,要越墮落,越快樂。
買來的衣服,麗麗隻敢把自己最喜歡的帶回家,掛在自己的衣櫥裏,其他
的隻好留在馬克那裏。麗麗好心痛,覺得沒有完全占有。但香水化妝品之類,
麗麗實在忍不住不往回拿。麗麗把以前的廉價貨一點一點地扔進垃圾箱,把這
些高檔品一點一點地擺出來。麗麗知道,健就是注意到了,也不知道這是名牌
還是Wal-Mart 的便宜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