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啟蒙老師 -- 白虎.唐

鄉下孩子上學年齡參差不齊，同班的可能相差四五歲。我小學到高中都是班上最小的。我上學時才五周歲半，上學前父母對我生活上的訓練遠遠不如同齡孩子，學習倒是跟得上，其他方麵遠遠沒有準備好。所以剛上學遇到很多麻煩，比如不敢過水溝就哭，路上遇到狗也哭，鉛筆丟了也哭。頭一兩年我在學校是出名的“羸敦”（lei2 dui1 笨拙），幾十年後我的小學老師還要提我當年的糗。

我說的這位老師姓吳，是我一年級的啟蒙老師。我這個學齡前的學生幸虧遇到這位愛心盡職的老師才得以平安走過那段日子。記得有一次好像是小字沒有寫好要留下來重寫，沒有跟同學一起放學，老師在在教室裏批作業我就寫字。大概是因為年齡太小掌握筆的能力差，也可能鉛筆太粗，小方格子總不夠我寫的，結果常常被老師要求返工。那天寫完了天已經帶黑了，好像是晚秋天黑得早。我本來就膽小，想到回家還要路過一處墳地，就哭了。老師知道我是怕黑，天又下了毛毛雨，就找來一件她自己的上衣讓我披上，一直帶我走了二裏多路把我送到家。現在想想，老師當時也才是個20歲的姑娘，自己還要在黑星地裏走回學校，需要很大的勇氣。在我的小學頭兩年老師不知道給我多少這樣的關懷。

吳老師來自千裏外的浙江。因為哥哥在我們那兒當兵，少年失去父母的她隻好來到我們這兒投奔哥哥，後來她嫁給我們當地一位中學老師，從此就在這窮鄉僻壤落腳生根了。

我現在也不知道吳老師什麽文化程度，但在我心目中她一直是一位最合格的老師，不論是在學識上、人品上、教學態度與方法上都是一流的。我們這所完小覆蓋兩個生產大隊，每個大隊還有一個初小（1-4年級）。據說我們的校長跟教導主任都是小學文化，一位老教師跟我爸爸是朋友，隻上過三年私塾。 我就問父親您怎麽不教書呢，您三年私塾後還又上了兩年學堂呢，他輕描淡寫的一個字“命”。這是題外話。我幸運的成了吳老師的第一批學生。那時候的語文第一冊前半部分是漢語拚音，後半部分才是識字。她來之前從來沒有人管那半本書的洋字碼，直接從“人手足口耳目”開始，她第一次把拚音帶到了這個鄉下小學，不久她被公社抽去培訓所有語文老師。跟著吳老師，我不但學會了漢語拚音，還會查各種字典，包括四角號碼，這在當時我們那地方是非常稀罕的。漢語拚音的底子還讓我在高中時贏得了詩朗誦比賽第三名（前兩名都是城裏下放的女生）。後來我姐姐也當老師，她告訴我吳老師的語文教學水平在全公社從來都是公認的領頭人。

我離開家鄉後，每次回去都要去看望這位啟蒙老師。現在遠隔重洋，很少有機會再見到吳老師，隻好請我姐姐代為看望。祝吳老師幸福安康。


來源: 白虎.唐 於 08-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