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次來納木措,上次是拉薩當天來回,這次打算住三天,希望晚上不會有高反......嗯,我也沒啥特別想做的,就是想放鬆,徹底地放鬆......”
一路上有太多這樣幾句寒喧式的“擦肩而過”,我已經想不起來他叫什麽了,隻知道他來自深圳,在我們要離開的那個早上他興衝衝地來到我們住的旅社,也成為了我納木措這段故事中出現了幾分鍾的一個群眾演員。坦白地說他不是我平時一眼看到就會想要去搭腔的那種人,但我們在和店主聊著珠峰和阿裏的行程時,他就冷不丁地插嘴進來,一邊說話一邊稍微喘著點兒粗氣。
人在旅途一般都會有更強的戒備心,在西藏這些卻有些不同,也許因為出了拉薩見到的人就不多了,也許大家都是旅途艱辛,每次碰到旅友都要打個招呼聊上幾句,甚至是碰上我平時最不喜歡的在我拍照時過來問東問西的人,我也很有耐心地滿足他們的要求給他們看片子,甚至讓他們通過我的相機取景器看一看,就當是找個機會直起身子喘幾口氣。
納木措原本是計劃中的最後一站,不窮擔心我們從拉薩直接去大本營會受不了,就和我們商量改計劃先去納木措。4700多米的海拔,最後在納木措碰上的當地人和另外幾個導遊卻都一致說納木措的高反比阿裏和珠峰大本營的要更嚴重。出了拉薩奔納木措的一路我也終於弄清楚了青藏高原和其它同樣海拔地區的不同,不要說樹,連棵綠色的草都沒有,又哪裏來的氧氣呢。
在拉薩的時候基本都是自己打車到處跑,出了拉薩才真正開始用我們租的車,而我們熱情的藏族司機,36歲的格桑,也就該出場了。這張是在路上的休息站,格桑拿著他一路用來提神用的紅牛和幾個上來要糖吃的孩子們一起。格桑有一兒一女,路上我和他聊到藏漢關係,我問他是否會介意他女兒嫁給一個漢人,他爽朗地笑著說當然不介意,他隻希望他女兒能過上好生活。
納木措離拉薩不遠,但因為一路的限速也需要六個小時。這邊的限速方法很特別,進入路段的時候從公安那兒拿一張打了時間的條子,路上規定了需要的時間,到出口的時候如果提前到達按提前每分鍾多少錢來處罰,我來西藏前一個朋友剛自駕了一趟,一圈兒下來光這樣的超速罰金就快2000塊。
在網上看過不少納木措的片子,計劃行程的時候就給納木措預留了兩天的時間,主要是希望有兩個日出和日落,一天可以安排在湖邊,一天可以留給旁邊的山上。我們住在紮西半島,算是景區開發得比較好的一片住宿區。住的都是比較大的帳篷,裏麵隔開了一個一個的房間。我們當天到達晚了,結果沒有了朝陽一麵的房間,一進我們拿到的背陰的房間簡直就像進了冰窖,建議大家以後去這點一定要注意,太重要了,因為沒有任何其它好的取暖方式。
放下行李,扛著相機和腳架直接奔了湖邊,下午五點剛過,陽光還很烈。沿著湖岸是念青唐古拉山脈的雪峰群,在西藏古老神話裏,納木措和念青唐古拉不僅是著名的神山聖湖,還是生死相依的戀人。湖邊一些當地的藏民一見我們馬上包圍了上來,不是讓你騎馬,拍犛牛,就是要你買各種各樣的手鐲或是項鏈。湖邊已經有幾個攝友找好地方支起了架子等著日落,我和朋友也看好位置占好地盤,其實後來發現根本不用擔心人多的問題,絕大多數的旅行者都是拉薩當天來回的,四點之後在納木措附近的人就很少了。人少的不利之處也很顯然,當地兜售東西的藏民明顯超過了外來的人,所以我們不斷被他們輪番上來問東問西,有些幹脆就在我旁邊盤腿一坐,每次被我拒絕了等一會兒就又從懷裏變出個新東西問我要不要買,我後來幹脆使了個壞,指指離我不遠的朋友對他們說“他是老大,他有錢”。
在海拔高的地方想拍張低機位的片子挺不容易的。以前看過一個攝友寫他在納木措拍攝的經曆,不記得具體的用詞了,但大致的意思就是因為高反手會抖,而越集中精力來控製抖動,手反倒卻越抖越厲害,最後害得全身都開始抖了 :-) 我在那兒倒沒有這樣的經曆,但每次拍比較低角度的片子確實有些難度,穿得像隻狗熊,還要彎下腰,屏住呼吸,所以對焦構圖的過程通常還是要搞到半截兒就得直起腰來深呼吸幾下。
當天的晚霞很燦爛,把整個湖麵都映紅了。當最後一片霞光從我的取景器裏消失的時候我在前麵兩個小時的拍攝中早就已經被吹透了。回到旅社讓那兒的小姑娘用薑絲和可樂暖暖地煮了一大壺,急急忙忙喝下去想去去寒氣,但無奈室內就像冰窖一樣,衣服也不敢脫,直接穿著羽絨服就睡覺了。其實這是我第一次住在一個晚上沒有電還得到帳篷外解手的地方。人多多少少在骨子裏都容易把一些新奇的東西聯係到一種美好,甚至有那麽一點兒浪漫的意思,去之前很激動地把這些別人提醒我的所謂的艱苦都聯想成了一種特殊而美好的體驗,就好像一個天天雞鴨魚肉的富翁對窮人手裏的窩窩頭的那種好奇和念想,而真正到要我一晚上折騰幾次鑽出被窩打著手電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寒風裏,我才真正體會了從雲端掉到地上的感覺,可惡的薑絲可樂!
也許因為寒冷,也許因為高反,大家都選擇了賴在被窩裏,清晨的湖邊完全屬於了我和同去的朋友。找到了湖邊的一塊石頭之後我就基本沒有再動地方。天空逐漸發亮,慢慢從紫紅,到金黃,到天藍,最後到遠處的唐古拉山脈和我麵前的這塊石頭也都慢慢被點亮,真給人一種坐看雲起的感覺。拍風景的時候經常會覺得上帝在和自己開玩笑,每次按下快門之後就發現景色似乎變得更加漂亮了,剛拍的一張好像完全沒有了意義,但誰又敢一直不拍而等待著那最美的瞬間呢?逐漸岸邊拍攝的人也越來越多,可能看我一直貓在同一個地方,幾個人路過我這兒時還關心地問我是否是高反起不來了。
忙完了日出後麵就沒什麽計劃,回到屋裏坐了會兒,發現屋裏實在冷得受不了,就和朋友一人搬了把椅子坐到旅館的前麵曬太陽。雖然風很大,但太陽還是帶來了不少溫暖,眯著眼看著遠處的唐古拉山脈的雪峰群,時間好像凝固了。人在旅途最難得的好像就是能夠有充裕的時間,沒想到大老遠跑到了西藏卻有了這樣難得的享受,麵前是美景,腦袋裏空空,低頭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在椅子的一邊從長變短然後又跑到另一邊再從短變長,發發呆原來也是件很愜意的事。
來西藏之前不止一個人告訴我他她們看到納木措的時候都那麽自然地就哭了,有些人甚至是雙膝跪地嚎啕大哭。我不想幫著繼續來製造這種神秘感,老實地說,我反倒有些奇怪自己的鎮靜,懷疑自己神經的敏感,難道是期望太多了?納木措並沒有帶給我足夠的視覺衝擊和震撼,這一程真正打動我的卻是路上每個山口都布滿的經幡,在風中傳播著人們的祈福。雖然我所看到的還隻停留在攝影的層麵上,關注的更多還是是色彩和形狀,但閉上眼用心畫出已經深深刻劃在記憶裏的那藍天和白雲,完全放鬆,就讓四周那忽啦啦經幡被風觸摸著的聲音很自然地充滿我,仿佛感覺自己的靈魂也得到了一絲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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