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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家圈 (7)

(2010-01-22 12:51:18) 下一個

                                                              (7)

 

         

        窗外,太陽變成紅心的鹹鴨蛋黃似乎還冒著油,但很快被天地為唇的大口吞掉,相似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可這天尤為壯烈,竟染紅了小半邊天,蒜頭不禁有些感動。

        地鐵很快進入隧道裏,車內變成了風景,大人百無聊懶的一遍遍翻著免費的報紙;兩個黑人少年搖頭晃身的自我陶醉的反複吟誦“廁所”歌謠;推車裏的粉嘟嘟的小胖娃把水杯哐當推到到地上,媽媽彎腰撿起來,小胖娃覺得好玩,再“哐當”扔到地上看媽媽重新拾起來,反複三次,媽媽煩了怒了,小胖娃的幹嚎聲響徹整個車廂。

        在重複與相似中,小孩喜歡,積蓄了成長的力量,大人害怕,感覺生活在蠶食。她什麽時候完成這種轉變呢?也許在蒜頭的腳踏上這片土地之時。

 

        突然蒜頭覺得去接阿呆的老婆有點興奮,像平靜生活裏的幾圈漣漪,至少她不用碎掉個盤子掀起杯中的小風浪,打破生活的單調與重複。

        單單想想阿呆老婆是什麽樣子就是很有趣的,首先阿呆的第二任老婆應該像大福媽一樣的生活實用型,因為美女型的,愛發牢騷,維護費用高,阿呆吃過苦頭的。其次,也不能太難看,阿呆自稱是“有品味的人”,上過品酒課呢。

        她長的什麽樣子呢?她叫什麽名字呢?蔥頭離開的太匆忙,沒留下太多信息。

       “信息不全,判斷失誤,”蒜頭有點犯難,“我總不能舉個牌子,寫‘阿呆的老婆’吧,那對人家太不尊重了!隻好鎖定這趟航班裏的中國女子,不能太老,不能太難看,表情興奮有點焦慮。”

         

        國際航班已經著陸,候機室裏湧入接機的人們,蒜頭就擠在中間,那雙發澀的眼睛像瓦力不足的探照燈緊張的注視著周遭的變化。乘客魚貫而出,那些麵帶倦容的,形色匆匆的走了出去,那些微笑燦爛如花的,揮手致意,擁抱問候,然後被親友團接走了。

        看得久了,蒜頭有個錯覺,這些高矮胖瘦白黃黑的乘客多像輸送帶上的行李,兩年前,她第一次來美國,就是在這裏,被一個叫蔥頭的男人“Claim”了。那天蔥頭著實千年浪漫了一回,抱著一束豔豔的紅玫瑰等著她,然後她拉著行李,他抱著玫瑰,他們回家了。

        那束玫瑰濃鬱的香味塞滿了小屋的每一個角落裏,四周後,玫瑰幹枯了,她要回國了,他小心翼翼摘下一片片花瓣,塞進雪白的信封裏,她叫它“幹枯的玫瑰淚”,他叫它“芳香的回憶”。

        這過去的一年裏,他們沒有買過玫瑰,他說再沒有發現那麽香的玫瑰,她說蹲在一籮筐蘋果旁邊哢嚓哢嚓更實在。

          

       蒜頭的思緒漫天飛著,酸痛的脖子卻信念堅定的支持著她的腦袋對著乘客出來的方向。大部分乘客已經出來,分流到其他目的地,少數的乘客像劫後的沙丁魚零零星星的冒出來,她依然沒有發現想象中的“阿呆夫人”。

      “你是蒜頭嗎?我是麗娟,阿呆的老婆。”

       蒜頭點點頭,上下快速打量著,清湯掛麵的秀發垂肩,精致的五官略施淡粉,米黃的風衣蓋住膝蓋,露出一截玉藕般的小腿。

      “沒關係的,美人嗎,總是姍姍來遲。”

      “我第一次坐飛機有點暈,就在座位上多呆了一會兒。”

      “我一直擔心接不著你呢!”蒜頭撒了個小謊,如果麗娟再晚出場五分鍾,她那段“芳香的回憶”就能在腦海中重播完。

      “阿呆跟他老板開會去了,很麻煩你來接我。”

      “沒關係的,我們去取行李吧!”

      “兩個大箱子,一個小箱子,阿呆想讓我把整個中國都搬來,我照他的清單購物,忙活了快一個月。”麗娟撇撇嘴。

      “辛苦的搬運一回,生活方便很多,一勞永逸。”話一出口,蒜頭意識到“搬運”的雙關意義,忙補充說,“我們把行李搬運到出租車上吧。”

      “好的。我們家阿呆說了他會把出租車的錢給你。”

     “阿呆想的真周到!”蒜頭心中戈登一下,何曾相似,蔥頭的朋友曾開車去機場接他們,路上蔥頭拿過車裏的一隻絨毛熊,掀開它窄小的花裙,塞進25美刀。她的第一堂課是:在美國的朋友們,大家利益涇渭分明。   

         

       坐上出租車,麗娟變得很輕鬆,話多起來,“蒜頭姐,你是幹什麽的?”

      “我,坐家啊!”

     “你搞文學創作的啊!佩服啊!”

     “這個‘坐家’就是坐在家裏。”                 

     “那也很累啊。”麗娟不知道該說什麽,轉了個話題,“你去個福海酒樓嗎?

     “那裏的龍蝦很棒,也不太貴,兩隻二十美刀。”

     “我,這個周末要去那裏打工,阿呆安排好的,我還特意帶了黑衣服白褲子。”

       這回輪到蒜頭不知道該說什麽,轉了個話題“你至少休息一周倒倒時差,或者坐上鴨子坦克觀光城市。那是二戰時期發明的兩棲坦克,上得陸地下得湖海,造型奇特,前凸嘴後翹屁股,導遊更像個鴨子呱呱的說個不停,很好玩的。”

     “我想得攢足了錢再玩吧!”

      時尚新潮的外表,實際聽話的內在,或許才是阿呆夫人的寫照。 

      蒜頭不說話了,扭著頭看窗外璀璨的夜景,她其實沒坐過鴨子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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