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閑數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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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水無香 

(2008-10-14 04:39:53) 下一個
還記得2003年的時候,突然對感情問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或許因為自己失戀,也或許因為那個時候頻繁上網,認識了很多的朋友。於是,長夜漫漫,他們就講他們的故事給我聽。我記錄下來,隻希望將他們以前的故事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然後翻開新的一章,開始重新生活。

第一次遇見淩是個夏天明媚的午後,我去醫院然後回家,在公車站看到一個黑色身影,長長的流海遮住他的眼睛,有股說不出的魅力。然後車來,一如平常,所有的人都如洶湧的波濤朝那狹窄的小門裏湧。我被巨大的力量往後推著,越擠越後退,我很有些泄氣,然後肘間忽然有暖熱的感覺,忽的一下就被那力量推到了車門前。來不及想那許多,我匆匆爬上了車。

醫院離家有很長的一段路,其實差不多是從起站坐到終點站的。我艱難的扶著扶手,換著腿承受體重,很累,可是必須堅持。午後的太陽熱辣辣的散發著它的熱力,直烤得黑色的馬路都發出吱吱的怪聲來,路邊的人像幻燈片一樣刷刷的後退著,車內人多,熱而擠,空氣悶熱,我難受得快要窒息。大約五個站,我不太記得,我想我當時一定是意識模糊了,記憶猶新的隻有那熟悉的暖熱,然後我坐到了一旁的椅子裏,綠色的椅背,他就站在我身邊,替我擋開車內擁擠的人群和熱浪。像一個孩子,尋找到了安穩的海港,我感激的望了他一眼。他並沒有看我,拉著頭頂的扶手,目光直楞楞的射向遠方,麵上沒有任何表情讓我琢磨他的內心。而身上淡淡的檸檬香卻讓我肯定,他是個不錯的人。我是個容易以貌取人的人,或許是天生的浪漫,我總憧憬著白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看了N遍的《麻雀變鳳凰》,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卻還是無法停止那樣的想象。現在,我又開始了幻想,因為他淡淡的表情和這燥熱而甜蜜的午後。

下車的時候,車廂早已空曠。他也尋了一旁的座位坐下,手裏抬了本書。居然是亦舒的《開到荼蘼》我不覺笑出來,不過是個孩子!他似乎聽到我笑,轉過頭來,右邊的流海遮住那雙閃閃發光的眸子。我愣愣的看著他,像夜晚被電筒照射的鳥兒,不敢動,無法動。他的眸在發下隱隱閃爍著一種光芒。那種東西,是我久違的,我曾經稱呼它為激情的東西。我們就這麽對視,然後車到站,我匆匆站起來,小聲說了句:“謝謝”就逃之夭夭了。那天,我穿了白底藍花的裙子,孕婦裙!

是的,我是個有夫之婦。自小讀了許多書,其中一句:悔叫夫婿覓封候。給我印象最深刻,所以結婚後,我沒有給他任何壓力。我的要求很低,我的生活很簡單,我的感情,很完整。可是,我的不逼迫似乎反而給了他更大的壓力,於是,我終究還是成了一個已婚卻時常單身的女子。一如所有的故事,在朋友們豔慕的目光下,在父母安慰的眼神中,我孤單的穿梭在家和市場兩點一線的道路上。婚後的生活,可以用波瀾不驚來形容,時常覺得鬱悶,可是每次我都告訴自己:看,這就是你期望的生活。不是嗎?平淡如水,真水無香!

然而,是誰說過,女人是感情的動物,是需要很多愛情來澆灌的玫瑰。多刺而脆弱。當習慣了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我開始煩躁起來,我厭煩他每天的電話,僅僅是告訴我他為了我打拚,而這些打拚的必須條件,就是犧牲他陪伴我的時間。我厭煩他每天都酒氣熏天的回來,讓我一次次的為了這樣的他堅持、熬夜、看守。我還必須忍受著他抱怨他身體不好,皆因為了給我更好的生活。我厭煩他為了工作,丟下我不管,一去數月,而我還不能在父母麵前抱怨,因為他是那麽努力的為我。到最後,我甚至厭煩他每次觸碰我,在我堅持懷孕以後,那雙手成為夜夜夢魔。我想,這就是愛情,無論三年、七年,總有癢的時候。而疼呢?想到疼,心頭微微一顫,想起了那雙眼睛,隱隱躲在黑黑流海後的眼睛。如夜一般深邃。而想他的時候,我的孩子或許也隱隱感到不安,他踢了踢我,拉回了我無邊的思緒。然後電話響起,他習慣的說:你自己吃飯,我應酬,會晚些回來,愛你!然後很幹脆的掛了電話,留下我和嘴邊許多話,淚,無聲的滑下來。在空寂的客廳,大鍾咚咚的走著,提醒著紅塵中的人,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愛你,這是他每次電話後都說的,從前年少,沉醉於這句話所營造的河流裏,而如今,我開始懷疑能那麽輕易說出愛你的人,心裏,到底有幾分真的愛你。得到了,總不珍惜,於他,於我,皆是如此。

吃過晚飯,很簡單,一個蛋湯,一個黃瓜,一碗米飯和著辛酸的眼淚,一個人慢慢吞咽,然後失聲痛哭。夕陽餘輝從窗邊射過,溫暖的打在寂寥的客廳,窗外,天色微藍,如洗後的彩錦,幾縷白雲,輕若孤鴻!擦幹眼淚的時候,天色已然黑了,燈光漸漸亮起,每天的這個時候我就會在爆燥中冷靜下來,小區的燈光是很溫暖的。每盞燈亮起,我都可以想象一幅美好的畫麵,一個個家庭的美好,燈光是守望幸福的燈塔。世事如此,幸福總是相同的,而痛苦總是不同。

之後在小區內閑逛,和鄰居們打著無關痛癢的招呼,看那些已為人母多年的女子,快速的從家裏奔出來,然後一頭栽進小區娛樂室,裏麵傳來陣陣的麻將聲和笑聲,無趣卻依舊幸福。年老的人或攜手慢步,或牽隻小巴兒狗,樂悠悠的走。小孩子則蜂一樣,嗡的飛來,嗡的飛走。我坐到秋千上,緩緩的蕩,閉著眼睛,想象飛一樣的情景。然後我聽到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孕婦不要蕩這個。”睜開眼的時候正迎上他的眼,我愣愣的看著他,任由秋千微微的晃動,隻感天旋地轉,然後我聽到他說:淩!我知道那是他的名字,我笑,然後輕鬆的吐出:蘭!我想他也明白這是我的名字。他的眼裏一閃,泄露了他的內心。我的笑,我知道,很迷人。沒等我再說話,一個紅衣的女孩就跳到了他跟前,“淩,我們今晚去哪兒?”長發如瀑,從她的肩上傾瀉下來。粉色的蝴蝶結像跳動的精靈。除了擁有年輕女孩的激情,她更多了絲婉約與沉靜。很適合他。我在心裏居然這樣給她下了定論。複而心緒沉悶,莫名的失落感讓我有無處遁形的恐慌起來。然後他們相攜而去,沒有和我再多說一句話的去了,這時我才注意到,他們穿了同樣的T恤,隻是顏色不同,淩的依舊是黑色。執子之手,與子攜老。天荒地老的愛情,會不會屬於我?曾經我以為會,而如今,我沒有答案。天色沉沉的黑下去,人開始漸漸稀少,父母喚回玩樂的稚子,而我,沒有人等,亦沒有人喚。悲哀的情緒,總是如此,如影隨形。我緩緩走回家,黑洞洞的窗口,像眼睛一樣張望著世人,渴望什麽呢?愛情?親情?友情?亦或,僅僅需要一個注視自己的人?

淩會出現在我的門前,是我做夢也沒想到的。可是當我穿著寬鬆散亂的睡裙出來時,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眼睛所看到的。他穿了整齊的綠色製服,那是郵政特快專用的衣服,手裏拿著淡藍色的快遞件。而我,咬著牙刷,頭發蓬鬆而散亂的糾結在額頭。他眼中第一次有了笑意,我愣愣的看著,一如十年前的自己,情竇初開的看著暗戀的學長在球場上馳騁。請簽收,他說,這次的聲音多了點暖意。簽字的時候我的手在發抖,我痛恨自己這般的邋溻,要不然,要不然……甩了甩頭,我沒敢繼續想下去。他接過簽字本,然後職業化的說了句:謝謝!我沒有語言,隻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片刻後,瘋一般衝到陽台,看到他騎著摩托,隆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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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蘭?想什麽呢?”隨著聲音,眼前出現了晃動的影子,然後我看到了我的丈夫,那個最熟悉的陌生人。英俊的臉因為太久的奔波已經出現了滄桑的痕跡。

“沒,想一個朋友。”

“男朋友?我不許你想!”他霸道的抱起我,可是,眼中的溫柔和心裏的醋意分明寫在了那張不再年輕而孩子氣的臉上。我笑著看著他,然後我說了平生第一句,我愛你!

他愣在當場,忽然眼眶氤氳。那一刻,我想我知道,我的愛情和生活,真的一如當初我所願意的,平凡而持久。真水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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