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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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地牧人

(2012-07-11 20:33:34) 下一個

黃土高原上的牧人和羊群,千百年來生生不息。牧人和羊群,從古時走過來直到昨天;群羊經過時,厚重低沉的轟隆聲中,夾雜、攜帶著遙遠的傳說。

晉中盆地,瀟河邊上,榆次王村,就曾經行進著這樣的一群。看見他們,你就會融化在曆史中間。

從高處看去,不緊不慢運行的羊群形成了一個大約的橢圓形,就像浮動在綠草地上的一朵白雲。前麵領頭的是幾隻頭上長著大彎角的頭羊。頭羊健壯高大,脖子上戴了鐵圈,圈上長滿了外向的鐵釘,我姑且叫那圈為“釘圈”了。那釘圈是防備狼咬羊脖子的。

領頭羊後麵緊緊跟隨的是數百隻綿羊。有許多綿羊還攜帶著它們的孩子,羊媽媽成熟的咩聲和羊羔令人憐惜的回應聲,交互著、彼此牽掛著。

羊群四周,分別有少則兩條、多則四至五條威武的牧羊犬。狗兒們脖子上也戴著防狼釘圈,另外還戴了銅鈴鐺。它們忙前跑後,鈴聲撒向曠野。它們也及時把顧著在路邊貪吃的羊兒吼回羊群。牧羊犬多高大凶猛、眼光寒氣逼人,因它們的責任不僅是維持羊群的隊形不散,更要緊的是在遇上狼時要拚死與其搏鬥。麵對血戰,不是死亡就是勝利,逃跑敗陣絕不是牧羊犬的本色。

走在羊群最前麵的是牧人。牧者或有在羊群後麵壓陣的幫手,或是兒子、侄兒,亦或是鄰家少年。

初冬季節,牧人腳蹬結實的厚底靸鞋,上身穿羊皮襖,頭紮白羊肚手巾,腰間綁一條灰布腰帶。那腰帶的用處可大:天冷時把大衣捆緊防寒,其它時候它是一條隨時候用的長繩;把腰帶的一頭紮住就變成一條長長的、貨真價實的口袋。出門前“腰帶”裏麵裝上夠吃幾天的幹糧。回來時遇上堅果、酸棗什麽的,都能裝在裏麵帶回來。

牧人另外還有幾樣工具:一件是短把長鞭,鞭子用牛皮做成,梢頭是一截細軟的皮繩。牧人把鞭子望空一甩,脆亮的鞭聲直達四野,回聲盈盈。

牧人的另一件是羊鏟。鏟把有一人多高,多用柔韌的白蠟杆或無比堅硬的棗木做成。鏟頭似一把兩頭有尖的彎彎的小鍬。當有羊離群時,牧人用放羊鏟從地麵鏟一塊土坷垃,口裏呼嘯一聲,把那土坷垃拋向離群羊,受驚的羊兒就乖乖地回群來了。一旦碰上狼,牧人的放羊鏟就是一柄不折不扣的丈八蛇矛。不怕狼牙尖齒利,鏟子過去,不死也傷。

陽光灑在草地上,羊群在草地吃草。狗兒們在周圍嬉戲追逐,有時跑回來依偎在牧人身邊。牧人哼著小曲,從褡褳中取出毛衣針,坐在草坡地上,用剛剛剪下的羊毛熟練地打起了毛衣。——誰說毛衣隻有女子會打?

快過年了,牧人和他的羊群從東山上回來了。羊群行走在河邊的沙灘上,長在水中成片的貓拉拉隨風舞動。羊咩、犬鈴交織;牧人對著瀟河和落日的餘輝,甩起響鞭;黃土高原上飄起晉地牧歌,歌聲時而雄厚、粗曠,或沙啞;沒入羊群行進的轟鳴中;時而豁地,寥廓著飄入白雲。

第二天,村人都陸陸續續知道羊回來了。他們就來圈前領各人自己的羊回家。羊羔跟著羊媽媽,咩咩的,有的直接就奔主人而來;羊不僅認得牧人,它們也認得主人。淳樸自然、田園祥和的畫卷在此時最為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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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查經到牧人和羊群的比喻,有感而作。

晉地和陝北一代牧羊,屬於傳統農業社會放牧方式,而不同於草原馬背式。兩地曆史悠久,放牧形態相似且經久未變。聖經裏講到羊認得牧人的聲音,牧者與羊群就像正在發生中的曆史,是鮮活的化石。

飛雲第一代創業的祖先即是明末時期牧羊人。1950年代,祠堂裏供了300多年的祖先使用過的羊鏟才告消失。為家族放牧的最後一位牧人趙二全,抗戰時期在東山放羊時結識了山上的八路軍。49年後掌了村裏的紅色大權,直到1960年代。在那腥風血雨的恐怖時期,這個忠心的牧者,傾其力保護族人。他為幾乎每一個族人尋找免於遭害的理由,隻因族人的慷慨、仁善曾惠及於包括他在內的眾人。也因忠義依然是他的信念無法丟棄。

1970年代初期,飛雲經常跟在王村的牧人後麵;甩他們的羊鞭、舞他們的放羊鏟;和牧羊犬戲耍。勇猛的牧羊犬“四眼”是我所愛,它的模樣現在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中。

飛雲心裏一直放不下的,是那牧者的蹤跡,如今或已成為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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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dapril 回複 悄悄話 濃濃的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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