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39)
2017 (25)
2024 (2)
1.
我帶著隨身聽(Walkman),走過恒豐路橋,在新閘路往左拐,到西海電影院看個夜場電影。或者,過了橋不轉彎一直往前走,到南京西路左轉去新華電影院、右轉去平安電影院。
往左走、往右走。
隨身聽有auto-reverse功能,裏麵的磁帶走到頭之後會自動反向,我的帶子總是質量很好,用鉻帶在高級音響上拷貝CD,效果超過原版帶。
是很久以前的夏夜,那麽遠,這麽近。
我是邊走邊吃零食的。買了很多,泰國話梅或者香草芒果幹,看的是通宵電影的話會買更多。
我記得夜有一種氣味,很多年來我也沒弄明白是真的有氣味還是我的嗅幻,我一直懷疑自己有嗅幻。初夏時節那氣味更明顯些,深吸一口氣就像有一根針輕輕地紮了我頭頂一下。
2.
她舉起右手,從左向右畫了條弧線。緩慢但堅定、輕柔而決絕。隨著她手指劃過,我看到了一道彩虹。
其實這歸於嗅幻,嗅覺記憶悠長逼真,將人這一輩子縱貫其中,一呼一吸之間,時空便任意地翻轉往複了。有時我會猛抽一口氣,往事就像刻在了賭場的大轉盤上,在一通狠轉之後慢慢停下,我就回到了過去。
我不曉得那是怎樣的情形,在火車站的候車大廳,我靠牆站著。從大廳的這一頭很難看到那一頭的出口處,車站裏人來人往,出口處若隱若現。既然我站得那麽遠,我實在也不像是來接人的。時間轉盤雖然隨意,但卻似乎並不真切。
不過下麵這個情景無數次出現在我的腦海,以至於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它的真實性。
她,慢慢走來;我,緩緩滑落地上。
3.
我就著烤豬、燒鴨、油雞,喝著紅星二鍋頭。燒酒有56度,以前烈酒都有60度以上,我記得度數最高的是七寶大曲,65度。但今人比較懦弱,56度已經屬於烈性酒了。
第二杯下肚後我看著後院,橡樹葉都已長出來了。天尚未黑,一整天都下著雨,樹影婆娑,朦朦朧朧。
是宋公明看到的煙雨嗎?潯陽江樓,宋江一腔豪情、滿腹辛酸。
那日潯陽江頭
夜雨氤氳
猶欠我一聲長嘯
淚沾衣襟
4.
我不會忘記我走到了石門路南京西路口,夏夜的悶熱,我奇怪我從沒有寒冷的感覺,悶熱之間,馬路竟顯得明亮起來。
我往西走,我幾乎可以一家一家數出沿街的商家,左邊或右邊,我盤桓的、不願離去的、我的那些歲月中的迷彩。
我飄飄向前而行,像在夢裏,在夢裏我可以自由飛翔,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那真是我的幸運了,我此生此世不能自由飛翔了,但起碼在夢裏我可以。
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南京路已經消失無痕。我拚命往回找,即便我能飛,我還是找不到上海評彈團、找不到鄉音茶室。
我有多懷念蘇州河傳來的時有時無的臭味與夜半過往船隻的汽笛啊,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