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從十幾年前拿美國護照後,旅遊需要簽證的情況少了,就算要簽證,也大多是落地簽或網上的e簽證。
這些年來印象中需要行前辦好簽證的國家隻有兩個:一個是俄國、一個是其它國家。其它國家的簽證我現在都是交給旅行社代辦;俄國簽證非常麻煩,唯一的好處是他們接受郵件申請,不必跑到領事館去。
總之就是好多年沒去領事館申請簽證了,一直到這次。
委內瑞拉一直是對美國公民落地簽,但從今年三月突然開始抽起風來了,要求與美國對等,取消了美國護照的落地簽。委內瑞拉以前的總統查韋斯是個刺頭,老與美國作對,沒想到他死後的繼任者馬杜羅比查韋斯對美國更強硬。
要求事先簽證還不算什麽,看看他們要求遞交的材料,連嚴苛的俄國都難望其項背。
1,申請表;
2,照片,當然哪國都要,但他們要求不戴帽子(這個可以理解)與眼鏡(沒聽說過);
3,工作證明(我錢多得不用工作怎麽辦?);
4,最新的銀行賬單;
5,財產證明(房子、車子都行);
6,飛機票訂單;
7,當地旅館或旅行社聯係地址與聯係人;
8,貼了郵票的寄回護照的信封;
9,護照複印件(有了護照還要複印件);
10,30刀的money order。
我去了一次郵局,買好貼了郵票的信封,買好money order,打印、複印了一大堆材料,昨天中午坐地鐵來到了位於51街近五大道的委內瑞拉領事館。
(二)
我還以為委內瑞拉領事館會在某高層大樓上的某層,沒想到走在51街快到五大道時,見到一個商店模樣的門麵,標牌就是委內瑞拉(Venezuela),連拉門都像商店,唯一的區別在於門上插了麵委內瑞拉國旗。
領事館的地段相當好,對麵就是紐約五大道上著名的聖派垂克大教堂。走進去之後要不是一排排座椅上幾乎坐滿的人,看著簡直就像一個藝術畫廊。靠門的辦公桌後一個男人與我打了招呼後讓我坐到椅子上,說稍等一下。我看了看已經坐著的二十來個人,問要不要拿個號,那男人說不用,下一個就輪到我。我滿腹狐疑,但也隻好先坐下看看形勢。
過沒多久那男人招手讓我過去,說先看看我的材料。我從一個文件夾裏一樣一樣往外拿,剛拿到照片,那人說這個不行,不能戴眼鏡。我這照片還不知是哪次拍的,想拿來用用看,心裏不大相信這個“簽證照不能戴眼鏡“的規定,看來混不過去。那男人告訴我一條馬路之外就有拍照的商店,叫“哥倫比亞”,可以去那拍了再回來。
“哥倫比亞”確實很近,拍個照,等五分鍾拿了就回來了。那男人還是讓我坐著等。
這時人越來越多,已經十二點半了,領館一點開始午休到兩點,我有點著急。看到新來的人都拿了個號,這會又來了個辦簽證的年輕人(滿屋子的人到底要辦啥我一直沒搞清,都像是委內瑞拉人),年輕人說他兩個月前就來過,這個那個的一直沒辦好。
委內瑞拉領館除了門口一張桌子,裏麵還有一張,再裏麵的一大間空空蕩蕩,牆上掛了很多藝術照片,像個畫廊。不過外麵半間牆上掛的都是政治人物的大肖像,有前任與現任總統,還有他們的好兄弟卡斯特羅。另外一個黑乎乎不知是什麽人的半身塑像,整體讓人感覺離開曼哈頓到了一個風格獨特的異國,到也好,隻跨過一扇玻璃門,旅遊感一下子就來了。
門口的男人過來對我們說,如果裏麵的桌子前的人事情一辦完,馬上就輪到我,我後麵就是這年輕人。我看看坐著的那二十來個人,看手機、聊天、打瞌睡、看牆上的電視,幹啥都有,個個麵無表情、不慌不忙,不明白為什麽我們兩個就可以插在他們前麵。
沒多久就輪到了我,辦理簽證的是個女的,看我拿出一堆材料,說:“一件一件交。”我一件件交,銀行的月賬單太長,她把後麵的支票複印部分都還給我了;汽車證明的彩色複印件受到表揚。看到工作證明她比較困惑,我的工作證明是從公司人事部門的網站下載的,極其詳細,包括了收入的明細賬。她搖搖頭,說不行,裏麵不會接受。她給我看了個樣子,是打印在有公司抬頭的信紙上的,下麵還有公司的紅色印章。
除了工作證明,這女人看到我帶來的貼了三張郵票的普通信封也不滿意,說我們怎麽能用這樣的信封寄護照呢?一定要那種硬皮大信封,帶快遞並可以跟蹤的。說得我好像對自己的護照還不如他們在意。看我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這女人鼓勵我說,就這兩樣,你已經很接近了(you are very close)。
好吧,還得再來一次。
(三)
家裏瑣事多,寫個行前記都拖那麽久。
訂的國際航班機票是紐瓦克飛委內瑞拉首都卡拉卡斯(Caracas) 、再從哥倫比亞原世界著名販毒據點麥德林(Medellin)飛回紐瓦克。順便說一下,麥德林的販毒集團基本上被政府剿滅了,如今的麥德林是一個安全、美麗、風味十足的旅遊勝地。機票是異地返回(open jaw),從卡拉卡斯到麥德林原打算坐巴士從陸路穿越委內瑞拉。
訂完機票的第二天晚上微信上與小黑貓聊了幾句,貓貓說這一路也是她一直想走的,做過一點研究,最近好像委內瑞拉與哥倫比亞邊境有點糾葛。這話嚇了我一大跳。我訂的機票再過兩個小時就不能免費取消了,連忙上網查了下,沒看到什麽實質性的東西,貓貓也沒有提供進一步的情況。
再下一天收到她發來的一個鏈接,順著這個鏈接翻查出去看到了很多委內瑞拉與哥倫比亞之間的消息,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不知是原油價格下跌還是新總統治國無方,委內瑞拉目前國內經濟比以前差,新總統找了個替罪羊,說哥倫比亞邊民走私活動使得委內瑞拉物資短缺、經濟困難(看來把海外勢力當稻草人打這一招誰都會)。
這兩國的邊民一直來往密切,甚至通婚住在對麵國家的也很多,委內瑞拉物價(尤其油價)低,所以哥倫比亞人到委內瑞拉購買生活用品的很多。現在委內瑞拉新總統把矛頭指向了這一塊,對之進行嚴厲打擊,逐步關閉了兩國陸路的所有通關口岸,驅逐了很多在委內瑞拉結婚安家生活的哥倫比亞人,給兩國邊民帶來了很多的麻煩,順便也讓我遭受池魚之殃。
我是在第二次簽證前發現這一情況的,應對措施就是放棄陸路直接從卡拉卡斯飛到麥德林,單程機票大約兩百多刀。
(四)
前一次委內瑞拉簽證的失利在於,1:寄回護照的信封不合要求;2:工作證明也不合要求。信封的事情好辦,我在委內瑞拉領事館問他們要了一個信封樣本,正反各拍張照,到郵局去按圖索驥就買來了。
關鍵是工作證明有難度。我在領事館也討了個工作證明的樣張看,就一頁,打印在有公司名的信紙上,下麵還有公司的紅色公章,就像以前國內的介紹信。可是美國公司哪有這樣的信紙與公章呢?果然第二天我打電話給人事部門,電話被轉來轉去也不得要領。
想來想去隻好自力更生了。公司的logo到處都有,放在微軟的word文件上還挺像帶公司名的信紙的。一封簡短的證明信一寫,加個“絕密”的水印,彩色打印機一打,除了沒有公章,別的實在無可挑剔。
第二次來到委內瑞拉領事館,這次幾乎沒什麽人,裏麵那張辦公桌前空著無人等待辦理簽證,所以我一到就坐了上去。又是像前一次一樣材料一件一件拿出來,這次受理人員表揚了我,說perfect,我忙表功說已經是第二次來了,熟門熟路。辦理人員讓我拿好材料上四樓辦理,原來這裏隻是預審。
坐一個老式電梯上到四樓,上麵有兩間辦公室,我走進右邊一間,裏麵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婦女讓我坐下。這女人比樓下那些人嚴肅,顯得頗有威勢。
這女人把我的材料一件件拿了看,在看工作證明時停了下,或者是我感覺她停了下,幸好她又往下翻看了,材料實在也多。全部看完後她把我機票確認信拿出來,問我如何離開委內瑞拉。我老老實實地說本來想坐車離開委內瑞拉的,現在知道兩國陸路口岸都關了,準備從卡拉卡斯飛到麥德林。這女人問我機票呢?我忙解釋說一直在與旅行社聯係最終確認“天使瀑布”的行程,所以沒下單,已經都看好了,就是鼠標鍵按一下的問題了。
這女人搖了搖頭,說你沒有離開委內瑞拉的證明。轉而又問我在委內瑞拉的聯係人,我從手機中翻出了一直與我電郵聯係的旅行社工作人員,這女人問我對方電話,我說沒有,一直都是電子郵件聯係的。
至此事情有點凶多吉少的樣子,我隻好說如果是為了機票我現在可以立即定下離開委內瑞拉的機票,那女人搖搖頭說,他們要的是打印出來的機票確認信。再說,我的聯係人隻有一個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委內瑞拉人。我連忙把在手機屏幕上的那封電子郵件一直拉到底,最後有他們旅遊公司的名字、地址。那女人說,就是要這個。她把我手機接過去抄了下來,臉上有了笑容,說:“你還有幾個星期才走呢,簽證時間足夠了。”
走出領事館心情當然輕鬆,雖然很折騰,但並沒怨恨委內瑞拉領事館,他們隻不過公事公辦而已,並沒有任何刁難行為,反而在最後有放我一碼的意思。
回來路過一個非常漂亮的教堂,前一天就注意到了,但情緒不好不想停留,這會心情輕鬆,便佇足看了一會。
(五)
幾天之後我收到了寄回來的護照,翻開一看,牛逼哄哄的委內瑞拉簽證占了一頁,簽證照片上不戴眼鏡的頭像既醜又陌生。
在細化行程時發現了一家哥倫比亞的廉航(vivacolombia.com),從麥德林到卡塔黑那(Cartagena,加勒比海邊的殖民城市,哥倫比亞最重要的旅遊城市,馬爾克斯名著“霍亂時期的愛情”小說故事的背景)的來回機票八十美金左右。這兩城市本來是走單向的,現在成了雙向就隻好飛了,不然時間來不及。
在訂卡拉卡斯到麥德林機票時,突然發現有個航班停兩個加勒比海島國:Curaçao和Aruba,停留時間分別是十四小時與八小時。這兩個島國非常小,租個車幾個小時裏可以走個遍。票價稍貴一些,$341,但平白無故讓我多去了兩個小國,還是很值得。
至此,如果包括來回去“天使瀑布”的航班,我這十來天要坐十一次飛機--把飛機當巴士了。
如果早知道委內瑞拉那麽麻煩,我會知難而退不去嗎?
那就不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