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附中時聽短波時幹擾噪音還是有的,但已不用偷偷摸摸了,之前這可叫做偷聽敵台,弄得不好是要坐牢的。有短波收音機的同學不少,上完晚自習洗完腳睡覺前,滿走廊都是尖銳且時高時低波浪般起伏的噪音囂鳴背景下的美國之音普通話廣播。小紅的收音機接受效果最好,居然還能比較清晰地收到澳洲廣播電台。澳洲廣播電台離得遠,功率可能也小,對收音機的品質是個考驗。澳洲廣播電台普通話說的怪聲怪氣的,但它新聞之後有一段聽眾點歌節目,就衝著它我們倒完洗腳水後都會聚到小紅的寢室裏。點播率最高的肯定是鄧麗君,“美酒加咖啡”與“香港之夜”就是那時聽熟的。每次放到“香港之夜”,同學們會跟著一起唱:“Hong Kong,Hong Kong,和你在一起;Hong Kong,Hong Kong,我愛這個美麗晚上,有你在我身旁。”這幫人唱起“我的祖國”或“五星紅旗”來有氣無力、荒腔走板的,卻把“香港之夜”唱得整齊劃一、聲情並茂。
我對香港的感覺很奇怪,世界上沒有任何別的城市讓我覺得如此的既陌生又熟悉,世界上也沒有任何城市(包括我從出生到出國除了旅遊須臾未曾離開過的故鄉上海)讓我覺得那麽親切。在去年夏天之前我一次都沒有去過香港,有一次回國,返美時在香港轉機停了幾個小時,那時香港新機場剛啟用,我知道新機場不像原來的啟德機場了,它離市區很遠,就沒出機場。隔著機場落地大玻璃窗,能看到外麵的立交橋與橋上的車水馬龍,心裏想:“這就是香港了!”
香港的很多地名對我來說如雷貫耳,旺角、中環、銅鑼灣、紅墈、避風塘、油麻地、清水灣、淺水灣、尖沙嘴、維多利亞海灣、大嶼山、西貢、等等等等我可以一路數下去。這首先歸因於我對港產電影的情有獨鍾,從很早以前錄像放映站裏雪花飛舞的武打片,到吳宇森、周潤發的警匪槍戰片,再到周星馳的無厘頭搞笑片,再到徐克的新武俠片,王晶的賭片,王家衛的神經片,蠱惑仔片,鬼片,爾東升、陳可辛的愛情片,等等等等幾乎無所不看。香港電影絕大多數的故事背景都發生在香港,香港又那麽小,所以那些地名在無數部電影中被無數遍提起,無數個電影故事交叉重疊地發生在那有限的幾個地方。
對香港電影必須多說幾句,前些天張藝謀的《山楂樹之戀》大熱,老婆網絡版看後極為推崇,借來了DVD,我愣是勉強著自己才看完的,中間還跑開了好幾次。同樣是愛情片,比爾東升的《新不了情》或陳可辛的《甜蜜蜜》差了好幾條大馬路。馮小剛的《非誠勿擾2》我都不願評論。還有一部最近大熱的電影,薑文的《讓子彈飛》,算是不錯,決不至於看不下去,但頂多也就算摸到了無厘頭搞笑的門路,與周星馳的《功夫》根本沒法比。就說王小帥、賈樟柯之類的藝術片、探索片吧(張藝謀有一百年沒拍藝術片了),與陳果、王家衛比一點不占上風。大導們的武打大片就不說了,除了看出花了不少錢外,別的所剩真的不多。
我三十歲之前的三大愛好中的兩個與香港直接有關:金庸與粵語歌,那麽多我喜歡的香港歌星在紅墈體育館開過演唱會,鄧麗君紅墈體育館的告別演唱會卡式盒帶我們都聽爛了好幾盤。很多年裏,紅墈體育館在我心中簡直就是一座聖殿,與天安門一樣神聖。所以當我在地鐵站的牌子上看到“紅墈”時,心裏不由一凜,明顯感到手臂上的汗毛樹了起來,不是老婆孩子在邊上,說不定能流下眼淚。
曾經有個民意調查,問香港人最喜歡香港的十大原因,結果名列第一的原因是:“因為香港有張國榮”,我對這個結果深以為然。有時候我想,要不是張國榮,我喜歡香港的程度會低很多吧。
1。我們住在荃灣的“如心海景大酒店”。一直聽說香港的酒店不便宜,所以在expedia.com上看到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而且很快就沒了)一百美元以內的四星級旅館,便毫不猶豫地訂了下來。這個旅館在市中心與機場的中間,離市中心不近,但有地鐵可以方便地到達,從市中心去深圳皇崗口岸一定會經過這裏,對我們來說是個便利(我們的下一站是深圳),周圍逛街吃東西也都很方便。從機場坐出租車到旅館,一路上司機很熱情地向我們介紹沿途與旅館周圍的情況,還給了我們一本免費廣告,上麵有香港地圖,臨了他多收了我幾十港幣,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與他較真,隻好放他一碼。這是唯一的一次在香港坐出租挨宰,司機可能覺得我們不是去九龍、港島,讓他少掙錢了,從機場出來的司機跑短途都會覺得虧。
2。旅館房間的海景。這旅館住了不少國內來的旅客,一次同電梯裏兩個女人聽我們說上海話,就與我們搭起了話(這樓有個七、八十層高,能說一會話)。當她們聽說我們昨天就住進來了,麵露詫異,彼此對望了一眼。這兩女人看著挺時髦的,弄得我心裏一涼,想:“也許別人都是機場出來臨時在這裏住一夜,第二天就搬去尖沙嘴、中環了。得,錢沒省幾個,這下漏怯了。”兩女人接著問:“你們哪來的?”“美國。”我想這下被坐實了,都說美國來的說話洋氣、做事小氣、穿著土氣。兩女人說:“怪不到,能看出來。”我連忙檢討:“是不是我穿得很土?據說在上海連農民工都不穿短褲。”其中的一個女人忙說:“沒有沒有,我老公就喜歡穿短褲。”我說:“那說不定他也土。”大家都笑了。後來她們又問了我訂的房價,說他們幾乎多付了一倍,這讓我覺得人家沒笑我窮酸,是我自己心虛,我不是不想給美國人民臉上抹黑嘛。
另一次在電梯裏遇到一夥大陸來公務出差的,剛吃完晚飯,滿嘴酒氣,在談論另幾個同桌的不知哪國哪地的談判或合作夥伴,那口氣,那氣勢,什麽叫氣焰熏天我現在算整明白了。我與老婆麵麵相覷,等他們下電梯後我們才長出了一口氣。
3。右邊兩棟是“如心海景大酒店”,我們住在最右那棟的最高一層(我很老土,喜歡住得高、看得遠,在美國鄉下沒那條件),電梯在中間那棟坐到頂,走過封閉的天橋,再換最右邊那棟的電梯坐到頂。左邊的“荃新天地”是個shopping mall,有好幾家餐館,早飯都是在那裏麵不同的餐廳喝早茶,還吃過次晚飯,不好不壞麻麻地。
回來後有次在網上看到篇文章,就在我們回到美國的兩周之內,有個大陸女遊客帶著小孩去那mall,那媽媽居然讓小孩在電梯旁拉屎,有圖有真相的。我非常納悶,我們去那兒都是或早或晚的非營業時間,但mall裏麵的廁所也還是開的,也不難找,這是為什麽呢?
4。在“荃新天地”吃早茶。
5。荃灣,這種馬路上的封建迷信活動在上海就沒有,看著觸目驚心,但就見過這麽一次。
6。荃灣街景。我們出行距離近的都坐出租,遠的坐地鐵,這種雙層的大巴隻坐過一次,我非常喜歡。那天晚上從旺角坐到尖沙嘴,車上沒什麽人,我們四個坐到了上層的最前麵,這街景看得真爽。
頭一夜回到旅館我意猶未盡,老婆小孩睡了之後我出門在荃灣的街上晃蕩了一、兩個小時。夜遊是我最喜歡的事,在台北、在高雄我都夜遊過。
7。油麻地的夜市。從荃灣坐小巴去我心馳神往了很多年的旺角(《旺角卡門》、《旺角黑夜》弄得我對旺角無限向往,雖然別人告訴我那兒有點亂,是勞動人民生活娛樂的地方),一不留神過了,下車後發現是在油麻地,對我其實哪裏都一樣,就開始一邊逛夜市,一邊往旺角走。
8。油麻地街角一景,我心想這裏麵能有多少故事啊。
9。還是油麻地的夜市,香港的夜很濕熱,我們連忙一人買一個大椰子捧著喝。
10。我還是記得旺角不很安全的話,在旺角隻敢走在熱鬧的大馬路上,這是有名的彌敦道(Nathan Road)。
11。旺角彌敦道,人家這是學習娛樂兩不誤。
12。尖沙角的維多利亞灣夜景,對麵是港島。黃浦江浦東的夜景也不錯,所以維多利亞夜景無法專美了。
13。尖沙角夜景
14。在港島灣仔排隊等上山頂的纜車,等了一、兩個小時,快上車時次序很亂,我家妹妹坐著的座位被幾個後來的大陸遊客推擠沒了,她娘很生氣,與他們爭執了起來,最後要回了座位。
15。維多利亞灣夜景,中間最高那棟是經貿大廈,海灣對麵是九龍。
16。維多利亞灣夜景,都沒用三腳架,看看景還行,拍照的話角度不夠好。從山頂下山我們換坐大巴,這樣可以看到不同的夜景,但把返程的纜車票給浪費了。
17。地鐵站,我見到紅墈了。有一次在自動售票機前排隊等待買地鐵票,一個大陸女遊客拚命朝我前麵擠,叫她去後麵排隊她像沒聽見一樣,我隻好伸出手臂當著不讓她擠前麵去。她責問我:“你拉我幹嗎?”我說:“不讓你插隊,說了你也不聽。”她與她男人一起說:“這才多大個事嘛。”我說:“確實不是個大事,那你們幹嗎不排隊?”那兩人最後隻好去排隊了。
我提了好幾次大陸遊客,就算我碰到的是個別現象,那也“個別”得太離譜了。很奇怪好像沒與香港本地人打多少交道,一個可能是他們都躲家裏不敢出門了,另一個可能是他們無聲無息地與我們擦肩而過了。大陸遊客可能確實為香港的旅遊業作出了一定的貢獻,但我還是為香港人難過。
18。地鐵裏,還蠻新的,車廂設計很奇怪,一節車到底,中間沒間隔。人都不錯,安靜,有次序,會保持距離,不野蠻。
19。九龍維多利亞海灣前的星光大道,我給每個我知道的明星手印都拍了照。
20。中環。我們從尖沙嘴坐天星渡輪過維多利亞海灣,這個絕對值得推薦,非常便宜,能看維多利亞海灣兩邊九龍與港島的天際線,而且這個天星渡輪本身就滄桑感十足。
21。港島經貿大廈,可惜沒有可以上到樓頂的觀光電梯,在裏麵吃了頓午飯,味道一般,但也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