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榜樣

下麵這篇“ 完全的愛”是國內以琳創辦人方靜老師寫的：

完全的愛

下麵這篇文章是我在今年春天應<根基>主編之邀寫下的，放在以琳網上和朋友們共勉。

很多家長包括以琳的老師們總是對我說，你和石頭怎麽有這麽好的關係，為什麽石頭是那麽樂意聽從你？我總是和他們說一個字：愛。

也許大家會說隻有你愛石頭嗎？我們不愛孩子嗎？我承認你們是愛孩子的，但你們敢捫心自問：這種愛真的是完全接納、完全包容、完全舍己的愛嗎？

很多時候我們對孩子的愛是出於維護自己的自尊。在石頭很小的時候，我那麽愛他，因為他那麽可愛，可以說到了人見人愛的地步。尤其他向大家表演認字、認顏色、認汽車的時候，我可自豪了，臉上每一處都寫著：你們看看，這是方靜的兒子！但當查出石頭有問題的時候，並且是這麽重的問題的時候，我的第一感覺是：完了，這輩子我怎麽見人。後來一段漫長的的時間裏，我都是圍繞“讓我能夠見人”這個主題來訓練孩子的。雖然我從來沒有打過石頭，但我的心裏真的從來沒有接受過石頭可以是一個自閉兒的事實。我痛苦，曾經痛苦到一個地步，就是不能見光，家裏的窗簾換成深色的，白天從來不拉開；辦公室也是深色的，還要求一個人一個屋，坐在門後的一個角落裏，像一個幽靈一樣；任何時候出門都要打傘，免得有陽光照我。大家可能不相信，我都真正實施過自殺：絕食、開煤氣甚至跳海。原因都是因為石頭使我沒臉在別人跟前活下去。我幾乎每天都對石頭吼叫：你為什麽要這樣！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我這輩子毀在你受裏了！

一個前輩見到我對孩子的態度的時候，曾經忍無可忍地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我看你是被鬼附身了。在石頭開始上小學，我最絕望的時刻，我向老天尋求幫助，但我還是無法接受石頭是自閉兒的事實。

後來是完全之愛融化了我，我吼叫的次數越來越少，相信那個時候從我眼裏流出的愛慢慢增多，石頭是能感覺到的。他開始由對我的恐懼變成對我的信任。直到有一天，我對大家說，即使石頭永遠是個自閉兒，我也依然要說：感謝上帝，把石頭賜給了我。

我猛然發現，原來石頭帶給我太多太多快樂和驚喜，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優點、長處。我開始真正理解他的一些怪異的行為和思維方式；我也開始真正接納他是一個自閉兒，他是獨特的，但同樣是尊貴的；我也學習尊重他，因為我雖然是他的媽媽，但他和我是平等的。我依然堅持每天訓練他，雖然訓練是那麽地艱苦甚至殘酷，我首先把自己降到和石頭一樣的位置上，讓他體會到媽媽真正和你在一起“同甘苦”。失敗了，我鼓勵他；成功了，哪怕是一點點，我都發自內心地表揚他。我竭盡全力做的就是：石頭，媽媽是那麽愛你，那麽欣賞你。我讓他知道沒有人可以和我的小石頭相比擬。

可以說最近四年，石頭在一個非常寬鬆和諧的環境裏長大，而這四年他真的是有了真正質的變化，我總是用突飛猛進來形容石頭的變化。

前天我回家晚了，石頭打電話給我，我趕緊向他道歉，讓他自己先吃飯，但石頭對我說：“媽媽，我不是怪你回來晚了，我是擔心你餓了。你什麽時候回來，我為你熱飯。”

石頭成長到現在，讓我越發明白養育孩子最主要的目標：就是幫助他培養一生的品格，因為一個人的品格就是他的命運。而品格是在人際關係中形成的，所以媽媽要在孩子的品格上扮演最重要的角色。一個合格的媽媽，需要愛心和敏銳，給孩子完全的愛，他和你都會成為完全的被愛澆灌的人。

把在以琳網給方靜老師的帖子paste過來：

方老師，
您好！

近日，在看您的“琢石成玉”，大約已經看了16頁，尤其是看到您這篇“完全的愛”令我淚如雨下。這是一位何等寬廣胸懷的偉大母親！

在沒有經過您的同意，我就把這篇“完全的愛”帖到我的文學城博客裏，請您諒解！因為，我的存心隻想：讓更多的海外華人，最重要的是海外有自閉孩子的父母來看看您這位母親的榜樣。我們生活在美國的麻州。我周圍有好多朋友一開始就是無法接受：孩子是自閉兒，以致不肯去找醫生評估，耽誤了很多寶貴的黃金訓練時期；更重要的是沒有這種診斷在學區很難爭取到應有的服務；最令人遺憾的是很多父母得知診斷結果卻無法接受，心裏絕望，一蹶不振，很難積極投入訓練孩子的生活；還有一些父母，總有一方不接受，就采取逃避，連帶家庭問題一堆，出軌離婚經常聽到。

“石頭成長到現在，讓我越發明白養育孩子最主要的目標：就是幫助他培養一生的品格，因為一個人的品格就是他的命運。而品格是在人際關係中形成的，所以媽媽要在孩子的品格上扮演最重要的角色。一個合格的媽媽，需要愛心和敏銳，給孩子完全的愛，他和你都會成為完全的被愛澆灌的人。”

您說的最後這段話讓我哭泣，正因為您完完全全接納了他，才成就了您這樣的偉大母親！我的心和您一樣。曾經在我的一篇文章中就寫過：“願天下所有的的父母都能把孩子當天使，無論他（她）是翅膀雙全的還是缺腿斷翅的，我們都能平靜地接受他們！這樣我們的生活才會充滿感恩和美好！”

這種接納沒有任何理由，隻因為他是我們的孩子！所以，我們做母親的才不需要任何回報，無怨無悔，隻求耕耘，不求收獲。這就是母親的大愛！至於，他的將來自有上蒼的安排。相信在母親對他品格的點點滴滴，潛移默化後，他們會越來越趨向走上光明的道路。您的石頭就是明證！雖然，他仍然還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我們試想想：正常的孩子是否就能保證他們一生都不出問題？您的石頭有著許多正常孩子都缺乏的品格，正直，純真，體貼，善解人意，樂意助人。這些我相信都是父母言傳身教的結果。那就是為什麽我看到您最後這段話留下淚來，那不是悲傷的淚，而是找到“知音”，喜極而泣的淚。您所說的正是我現在在教我兒女的可以除去很多人生障礙的良好“品格”！您用您的信仰“上帝的話語”來教導石頭；我用我的信仰“佛的慈悲”來影響我的兒女。雖然我們的信仰從表麵看是多麽地不同，但是他們的共同點就是一個字“愛”。（最近寫過一篇“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無論他/她信的是什麽”。如果有興趣可以去看看：http://www.elimautism.org/leadbbs/a/a.asp?B=71&ID=296768&Re=1）我認為：所有的宗教沒有真假之分，隻有正邪之分。隻要是正教，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教人向善”，逃不出這個“愛”字。這世間隻要有這個字，就沒有什麽不可接納的。宗教的力量就在於可以讓我們時時提醒反省自己：有無按聖賢人的教誨或榜樣去做。在您的“琢石成玉”裏，每次看到您生氣傷心的時候，您就會馬上引導石頭禱告，向耶穌向耶和華禱告，求得神的智慧話語來幫助您們。我相信您們在禱告的過程中一定會想到：神的完美人格，您們要效仿！您們在一次一次的禱告中，淨化了心靈，自然求得了智慧，有了智慧，沒有什麽不能解決的。我感同身受！每次，在我碰上不如意的時候或即將生氣的時候，我就跪在佛麵前念一卷經，不是念給佛聽，而是念給我自己聽，對照反省自己有沒有按佛的教誨去做了。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反省中，我開始接近心地清淨，也開始有了更多的智慧，也可以想出更多的“妙方”來訓練我自閉的兒子。我們在信仰裏修煉我們自身的品格，也同時承傳給下一代。所以，您的品格教育的感慨簡直和我不謀而合！

看了您的前半部分“琢石成玉”，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石頭的“實話實說”。我的自閉兒也是如此。其實，這種孩子是多麽地誠實，純真。我覺得有時候我們做母親的不必一定要讓他改掉這一品格，這是一種多麽寶貴的現代很多人都缺乏的品格！我自己曾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就這樣“實話實說”過一次，至今都難以忘懷。有一次，上政治課學馬列之類的。那天老師心血來潮要讓我們討論“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哪個更好？”（記得石頭也為這個大課題煩惱過）。我們90多個學生，沒有一個正兒八經地上政治課。看小說的，談戀愛的，吃零食的，幹啥的都有。因為沒有人舉手發言，我當年是學習委員，被逼上梁山叫起來回答。我當時的感受就是實在太無聊了，所以不假思索地說：“我覺得討論這個問題本身很無聊！”時隔三秒鍾，那個寬敞地大階梯教室響起了雷鳴般地掌聲，老師目瞪口呆，啞口無言，台下掌聲三分鍾，台上的老師足有三分鍾不知該怎麽辦。後來，索性提早下課，皆大歡喜!我也因此名聲大噪，尤其是對我們係的男生特有親和力。他們都喜歡和我玩乒乓，打排球之類的。因為他們認為我是一個率真的，清澈見底的，不會耍心眼的人，容易打交道。幸虧老師不記仇，那年的政治還拿了九十多分，我也一直愧疚傷害了老師。後來跟女兒學了《弟子規》後，尤其是學佛後，反省自己特對不起那位政治老師，讓他下不了台，但那是“無心非，名為錯”。分析當時的心理也不是故意要和老師抬杠，我隻是“實話實說”，根本沒去想是否會傷害老師啊。後來看了Asperger的書，對照自己是否自己的血液裏也流淌著Asperger人的氣質。我母親也是如此，快人快語，說過後才後悔，難怪我的兒子會是自閉兒。仔細想想這種品格本身沒有什麽不好，隻是我們的社會或世俗人大部分不肯接受罷了。為什麽在大學期間就被接受，而我在走上社會工作後就不被接受或經常導致吃虧。我覺得很多時候因為有一個“利”，利益衝突了，這種品格就容易吃虧。可是，如果我們不那麽在乎利益的話，在我們吃虧的時候，有信仰幫我們度過就不會難過，至少很快就可以把受傷的心調適過來。

就象我上星期收到來自我牙醫的一張賬單，叫我補交40美元。事情經過是這樣的：我的前一任牙醫認為我有必要深部洗牙，但是他不是我們保險網絡內的牙醫，他要洗的話，我就得多掏好多錢。所以，我就找了這位網絡內的牙醫。當時，我預約的時候就告訴他們，我的牙醫建議我來這裏深部洗牙，分兩次洗。第一次去洗完後，我付了錢，還問他們是否兩次都付同樣多的錢，沒有額外費用需要我付了。他們很肯定的說：“就這些，沒有了。”兩次洗完後，付了兩次。結果時隔5個月，來了這張帳單。我打電話問。他們說是因為第一次來有一個檢查是否要做深部洗牙的費用，保險公司規定：在六個月內做了兩次檢查按規定隻全付第一次的，第二次他們隻願付一半（前一次在前一任牙醫做的檢查），所以剩下的就由我付。我問接待員：“你們知不知道這一規定？”她回答說知道!我又問：“那你們知不知道我當時是在六個月之內？”她也肯定（因為有轉過來的醫療記錄可看）。我說：“那你們明明確切地知道保險公司不會全付，為什麽當時不提前告訴我，也不給我一個解釋，而是肯定地說沒有額外的費用了？”她說：“我很理解你的感受，這個問題你要問牙醫！”我說：“如果你們當時就給我解釋清楚，說不定我會等六個月後來洗或者換一個不收這筆檢查費的牙醫洗。況且我的前一任牙醫已經在醫療記錄上寫了需要深部洗牙，根本不需要再做檢查決定，事實上你們也根本沒有做任何額外的檢查就直接打麻藥開始洗了。”她還是好言好語地說：“這個問題你要問我們的牙醫，不過我很同情你的感覺。但是這40塊你還是得付給我們！”我開始沉不住氣，對著電話大吼一聲：“我不接受這張賬單！”她說：“我會再給您寄來！”我很不服氣！因為這簡直是“有心非，名為惡”。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問他們這檢查費是否合理？他們居然說即使你的牙醫隻看了一下你的嘴巴，他也可以向你要這筆檢查費。豈有此理？啞巴吃黃連了！跟先生抱怨說：“這簡直是出爾反爾，當時他們為什麽不提前解釋清楚？存心要訛我呢！如果他們不清楚這一切的話，我還認為他們是‘無心非’”的，還可以原諒；但他事先都清楚還這樣做法，太令我無法接受！”先生居然開玩笑說：“要是古代，你這位越女劍俠，肯定提著寶劍衝進牙醫辦公室大鬧一場？”我說一定會！先生接著開導：“你不是教兒女要‘道人善，即是善。揚人惡，即是惡。’嗎？怎麽沉不住氣要拿傷害玉體來懲罰自己了？不就是40塊錢嗎？他們有理由要你付，你就付唄。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用他們的惡來懲罰自己？身外之物，何必計較！最多‘敬而遠之’！把我們一家所有的洗牙預約全都取消！”我的氣煙消雲散。其實我生氣不是為了這40塊錢，而是他們的“有心非”觸犯了我的人生原則。現實生活中，有誰都會來按我們自己的人生原則行事呢？大部分時候會是不如意了！還是先生的佛學得更到位，心胸寬廣，保護自己得心靈，不受外來的煩惱啊！其實煩惱來了，你自己不受，怎會煩惱惹身？越來越佩服先生，他就是我的導師，在前麵指引著我！

因此，我在訓練我的自閉兒過程中總在思考：他雖然有很多我們正常人認為的缺陷，那是否我們都得絞盡腦汁要把他矯正過來呢？比如“心地純真，不說謊話”這一品格？有時候，對比兒女，到底是女兒的謊話有心計更令我舒適還是兒子的“實話實說”更令我欣怡？答案總是後者。那我們現實生活中為何大部分人都認可前者才是更讓社會接納的呢？多次反思後，得出結論是這個“利”字。因為後者總會在“利”上吃虧，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但試想: 如果有這樣一群人，就象我的大學同學們，跟我們沒有利益衝突，他們確實會更接納後者。因為每個人都喜歡跟誠實的人接觸，也更容易深交到好朋友。那也就是為什麽我的先生老概歎地問我：“你的人生中為什麽有那麽多深交的良師益友！”我的回答就是：“我心地比較清澈！”問題就推演到：對於自閉兒的這種品格，我們不是需要太多地去矯正，而是提前挖渠引導他們。當他們感到吃虧的時候，無論是物質還是情感，如何來調整他們的心靈，從而免去許多不必要的傷害。就如我的牙醫事例，如何適時的心裏調整就是情感教育的重要課題。在這個問題上，我認為信仰會起到關鍵的作用！就如方老師您生氣傷心的時候，馬上會向耶穌主禱告一樣；我在煩惱時，會對照佛的教誨反省自己。縱有千萬個不如意，在聖賢人的榜樣下，我們的心地漸漸開朗，從而能夠走出生活的陰霾！如果，我們的自閉兒在他們今後的生活中也能做到如此，那我們做父母的就可以一百個放心了。

另外一個課題是：如何讓更多的人群來了解自閉人群的思維心理，從而讓更多的人來接納這群所謂的“異類”。前陣子寫了兩篇家父家母的文章（有興趣可以看看：http://www.elimautism.org/leadbbs/a/a.asp?B=71&ID=294996&Re=1；http://www.elimautism.org/leadbbs/a/a.asp?B=71&ID=295502&Re=1）
分析我的父親為什麽能容忍我母親那麽多年，除了愛，更重要的是了解母親的性格缺陷。後來，我看到自閉症的書有關於Asperger的症狀。我聯想到母親也許真有些象是Asperger的人。她向來快人快語，和她對話，經常是單向的，自顧自說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滔滔不絕，說話也不考慮對方是否能承受，說過後又後悔莫及。難怪父親老說：“你媽呀，刀子嘴豆腐心，不要介意！”可見父親是極度了解母親的，也是為何父親能夠多年的忍讓母親的緣故。父親老說母親總是要在錯誤中學習，就象我在大學裏學到的神經網絡要在容錯中學會技能一樣。父親還說：“你媽最大的優點是勇於承認錯誤，還會及時改過！”是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能改，歸於無”。就這一句簡單話語，有人一輩子都無法做到。我也經常拿這句話教導我的自閉兒。父母結婚到父親去世共同生活了起碼超過40年。對於母親，父親從不和她針鋒相對。經常是一聲不吭地讓母親發泄完畢，等母親心平氣和的時候，才開始擺事實講道理，總能讓母親從錯誤中學到新東西，然後誓願悔改！因此，我非常崇敬我的父親。他的寬廣胸懷是我仰慕和學習的。對於自閉兒子，我經常要從父親的人格中汲取力量，可以想出好辦法來訓練他。父親對母親的這種接納才是完完全全地接納，就象您所說的要完完全全地接納我們的自閉兒一樣。無論母親說了什麽尖刻的話，做了什麽令人無法接受的事，父親總能忍得明明白白。我相信：雖然父親絕不知道這句“無心非，名為錯”，但他的心裏一定知道母親這種性格的人絕對不是要有意傷害另一個人。就象您的石頭挨個去問女生“有沒有流血，那叫‘月經’!”一樣。那是他們人格上的缺陷，是他們的腦部結構跟常人不一樣，他們自己沒有錯，隻是需要更多的象我父親一樣的人，用寬廣的心胸來容納他們，原諒他們。這世間本來就是複雜多樣的，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拓展我們的胸懷來包容。醜惡善良沒有一定的標準，這都是世間人定下的一些評判規則而已。

說了這麽多，隻是想表達我對您的敬意和理解！也想讓更多自閉兒的父母來完完全全接納我們的天使，不管是否缺腿斷翅，隻要用我們的恒心愛心無條件的大愛來接納他們，相信上蒼自有安排。如果連父母自己都無法接納自己的孩子，那如何期望其他正常人來接納我們的自閉孩子？


另外，想請教方老師，您是否有寫石頭小時候的訓練日記。我在以琳網沒找到，非常想看看石頭小時候的情況，以及您訓練他的“真知灼見”。因為我的兒子才6歲，需要您的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