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華府五月多雨,宛如家鄉梅雨時節.思緒在細雨淋漓中慢慢發散,回想幼時農曆五月,榴花開了,綠枝中點點嬌紅。
外婆家有株石榴,印象中葉綠花豔。最後長起石榴一串串,如倒掛金鍾,是我小時候的最愛。外婆富態,金蓮小腳,除了最後腿骨骨折臥床的日子,記憶裏一直沒廋過。外祖父壯年亡故,盡管媽媽的兄弟姐妹眾多,外婆撐起了這個家的全部。
印象中我家的外婆照片為數不多,這是其中的一張,我還在媽媽懷抱中賣萌。估計是在外婆家對麵的中學照得。平時媽媽要上班,就把我放到外婆家,下班再接回。
外婆心態平和,愛笑,因小腳也不追著我到處跑。記得有一回冬天,我全副武裝地去對麵的中學,在剛剛結冰的池塘邊玩耍,一不小心跌落塘中。幸虧行人眾多,把我拉出來。怕回家被打,一個人在太陽下曬棉衣棉褲,估計就是照片中的這身行頭。最後還是媽媽接我時找到我。
上中學時,還經常在課餘跑到外婆家,喝喝水歇會,再和外婆說說話。外婆雖不識字,卻愛聽廣播,有一次和我聊起鄧小平,讓我大吃一驚。
記憶中外婆愛做醬豆和鹹菜, 過程漫長。三九天曬醬豆,曬是製作醬豆的關鍵。從前缺鹽少油,鹹香拌飯的醬豆是餐桌上我的最愛,讓飯菜有滋有味起來,還有醃的蘿卜一咬嘎巴脆。
外婆做醬豆,先把簸箕置於桌上,再抓把黃豆在手摩挲挑揀,放入簸箕,半天工夫可以弄出一堆。然後用井水泡豆子,黃豆經過水的浸潤,脹大許多, 再生火燒鍋,沸火滾水烹煮。火大火小,煮長煮短,全憑外婆經驗。最後放在罐裏密封幾日,等豆子發酵出一層白毛時就成了,還可以拌入蘿卜。
酷暑三伏是曬製醬豆的最佳時機,太陽大氣溫高,外婆把長滿毛的黃豆倒進簸箕裏,端到門口暴曬。曬幹曬透之後,就可裝罐佐餐了。也許是習慣使然,一直到現在,我對醬豆都是情有獨鍾。
外婆的一生,平凡而又偉大。她嫁了我的外公生了六個兒女,生性善良, 外表柔弱,內心堅韌。在我的印象裏一直是笑眯眯,心胸寬廣, 與世無爭。
兒時記憶已漸行漸遠,成了一道回不去的風景,但卻是我一生的眷戀。嘴邊依然殘留著兒時醬豆的鹹香和蘿卜幹的清脆,如陳釀久留齒間。一如那榴花,不經意間,塗抹新紅,如火如霞,溢滿了初夏的枝頭,縈繞難忘。
(圖片來自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