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路上莫徘徊

歲月如水,流到什麽地方,就有什麽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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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我沒讀懂你,卻讀懂了別的

(2015-11-21 12:05:36) 下一個

                                  西藏,我沒讀懂你,卻讀懂了別的

      想去西藏已經很多年了,今年6月終於如願成行,然而僅僅一周的西藏行,浮光掠影。我沒有讀懂西藏,不僅沒讀懂,就連感受也很膚淺,很零亂,那些點狀的記憶,幾乎無法連成一條線。

      神秘的西藏,就算身臨其境我也讀不懂你。就象遠方的雪山,雪峰皚皚,陡峭而聖潔,可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登上去。

      懂和不懂是一個很實在的問題,來不得半點含糊。我讀不懂西藏,就寫不出深刻的文字,從西藏回來5個多月了,卻連一篇像點樣子的遊記都寫不出。

      可換個角度去想,不懂也很正常,或者說懂與不懂有時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想弄懂的沒懂,卻意外的明白了點兒別的東西,這也不賴,不是嗎?就像遠方那遙不可及的雪山,登不上去我一點兒也不遺憾,我為什麽一定要登上去呢?遠遠地望著它不是很好嗎?

      這才有了下麵的文字:

      西藏,多年以來我一直在遠方仰望著你,你是怎樣的一方淨土呢?在影片裏、歌聲中,你的天空很藍,陽光很溫暖,荒原無比遼闊。太陽下有很多手持轉經筒默默禱告的人們,還有那些一步一步磕著等身長頭匍匐在地,仿佛在用自己的身體丈量大地的朝聖者們 …… 你號稱世界屋脊,就是說在地球上你離天最近,那麽你離神靈也很近嗎?

      今年早春的時候,一聽說夏威夷民間攝影俱樂部將組織6月進藏旅行,我心就癢了。出於安全考量,去西藏,我們的年齡已經不適合自助遊,對國內的旅遊社又不夠了解,於是跟本地攝影團一起進藏,對我們來說就是一次既難得又靠譜的選擇了。

      還猶豫什麽呢?打起行裝,踏上征程吧!

      我們這一行人6月11號先到達成都,在那裏遊玩了幾天,為了逐步適應高原的氣候與環境,直到6月14號上午我們才飛抵拉薩,正式拉開了西藏遊的序幕。

      下飛機的時候,一位高大帥氣的藏族導遊已經等在那裏了,他為我們每人獻上了一條潔白的哈達,以前我隻在銀幕上見到過的哈達,今天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還真有點讓人受寵若驚、手足無措呢。

      我們乘車來到拉薩市區,下榻在大昭寺附近的剛堅拉薩酒店。剛進酒店,我已經有了明顯的高原反應。心跳過速,氣喘,眩暈,頭疼欲裂。導遊叫我們先別到處亂跑,先躺下休息,好讓身體有個適應的過程,養好精神明天去參觀布達拉宮。可我們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手握一罐便攜氧氣,來到拉薩街頭。

      走在拉薩街頭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莫名的恍惚,就好像才從睡夢中醒來,眼前的一切:一棟棟藏式的建築,一排排店鋪,踩著三輪車載客的藏民…… 這一切仿佛都是夢境。高反在作怪。

      接下來的幾個夜晚我一閉上眼睛就做著同一個夢,在夢中氣急敗壞地到處尋找氧氣瓶子。

      第二天上午我們在導遊陪同下參觀了布達拉宮。布達拉宮被譽為高原聖殿,這樣一組龐大的宮殿式建築依山而建,在陽光下金光閃爍,氣勢雄偉,令人震撼。大家高反依然強烈,登上1000級台階很有些挑戰性,不過我們隊伍很爭氣,就連那位80歲的老爺子都沒掉隊。

      布達拉宮分為白宮和紅宮兩部分,一共999間宮殿(或稱佛堂)。紅宮主要供奉的是達賴喇嘛的靈塔殿和各類佛堂。白宮則是達賴喇嘛起居和理政的地方。

      導遊帶著我們一間間地參觀講解著對外開放的二十多間佛堂,這裏的佛堂沒有窗戶,光線很暗,空氣也無法流通,裏麵充斥著酥油、香火和各種各樣你可以想象出的味道。神啊!寬恕我無法專心聽導遊的講解。

      盡管如此,紅宮中5世達賴靈塔殿還是令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靈塔用純金打造,四周寶石鑲嵌,其中有一顆黑色的無眼天珠堪稱絕世珍寶,據說這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生長在大象腦髓中的天珠。

      第三天早上我們參觀了在藏族人心中頂頂重要、最為神聖的大昭寺。這裏供奉的文成公主從長安帶來的釋迦摩尼12歲等身像,據說是世界上僅存的釋迦牟尼親自開光的等身像。

      在西藏的土地上到處可見虔誠朝拜的人們,而清晨的大昭寺門口更是擠滿了磕著長頭的信徒們,很多人甚至是從四川或雲南等地一路磕至大昭寺的,據說他們這一路至少要經過1-2年才能磕到拉薩,這樣的長途跋涉,要經曆路途的險峻,四季的風霜雨雪,無疑是對人極限的挑戰,有些人就永遠地倒在了朝聖的路上。

      望著那聖潔的陽光下轉經的老人,虔誠的朝聖者,總讓人感到溫暖而蒼涼。原來人竟可以這樣活著,靈魂竟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滋養。我以一個凡人的心思無法揣度這種燃燒自己的奉獻與犧牲。說實在的我即使有這種願望,也沒有這樣的勇氣、毅力和體能,遇到生命絕境,精神上先就崩潰了。

      而朝聖者的使命就是穿越生命絕境,去獲取精神上的升華,因此這世上就出現了他們驚天地泣鬼神的腳步。他們的腳步及身軀所至,也為我們帶來了經文形式以外的感悟,為我們缺少信仰的靈魂,提供了仰望的天梯。

      我們一直生活在人海、高樓,摩肩接踵、縱橫交錯的都市,遠離曠野,遠離神靈,無法將視線投向遠方,也感受不到自己生命腳步的匆忙與淩亂。來到西藏,在完全不同的背景下,以往那些自以為正確和有意義的東西也仿佛變得蒼白無力。對於一切不理解的,我隻想懷一顆崇敬的心,以一種謙卑的姿態,用心感悟。

      藏族的文化是借助宗教信仰來指導人們生活的信念和日常的行為,而對我們這樣的無神論者而言,隻有靠自我尊重來駕馭自己的行為和思想,才能在種種誘惑中保持人性的尊嚴。在如今這個物欲橫流的亂世裏,不靠宗教信仰而保持尊嚴,說實話,很難;而疏離盲目的物質追求,在對他人的關愛中建立自己生命的價值,支撐起一個大寫的“人”字,就更難。

      那天傍晚我們來到布達拉前的廣場。夜清冷、安寧…… 燈光亮起來了,布達拉夜景華麗而浪漫,大家紛紛架起自己的長槍短炮,狂拍不止。

      進藏後第三天我們前往江孜,遊羊湖,卡若拉冰川。車窗外的景色時而荒涼時而雄偉,潔白的雪山、純淨的湖泊、碧藍的天空、成群的牛羊,翱翔的老鷹,讓我們的西藏之行充滿了驚喜。

      我們翻越了海拔4400米的聖湖羊卓雍措。羊湖就那樣幽靜地睡在那裏,不沾世間凡塵。天空湛藍湛藍的,湖麵如同寶藍色的一麵大鏡子鑲嵌於神山中。雲朵在天上輕舞飛揚,俏麗的身影映在湖水中。陽光下湖麵呈現出深淺不同的色彩,如詩如畫,這不僅僅是風景,而是大自然的藝術。我醉了。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途經過岡巴拉山,來到卡若拉冰川的山腳下。遠處的雪山連著冰川連綿不絕狀如瀑布,仿佛要一瀉而下,磅礴,大氣……

      從日喀則回到拉薩的第二天我們出發前往納木錯景區。沿途的景色在呼喚著我們,一會兒在峽穀中穿行,一會兒在遼闊的荒原馳騁,隨之海拔高度的上升,所見到的植物僅剩下些矮小的灌木了,眼望去光禿禿的,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涼,土地也呈現出黃紅的色調。

      望著那連綿不斷荒涼的土地,禁不住為這裏世世代代的藏民擔憂。在這種自然環境十分惡劣的地方,人的生存變得極為艱難。在茫茫荒野中,在亙古不變的日月星辰下,天人合一,感受到的一定是那樣一種無邊無際無著無落。在這種時候,人必須抓住點什麽來安放靈魂,來感受看不見的神靈和無邊的法力。

      啟迪人的覺悟,震撼人的心靈,恐怕也隻有宗教理念有這樣巨大的能量。

      五小時車程之後,我們終於來到了納木錯湖,這裏的海拔高度最高已經到了5200多米,今天大家的身體狀態都不錯,高原反應已經慢慢消退。讓我們遺憾的是那天是個陰天,納木錯湖依然美麗,可少了陽光,色彩差了很多,攝影的效果自然也不夠好了。

      納木錯湖的盡頭就是著名的念青唐古拉山脈,山水一體,山是骨骸,水為血脈。這樣廣闊,淼然清澈的湖水,明淨、幽寂的沉睡著,遠方莽莽蒼蒼的山脈,一直伸展到天邊……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結束了。回到拉薩,喝過酥油茶,品過藏式牛肉麵之後,我們揮手告別了這塊神奇的土地。

      回想起來,西藏的誘惑在遠方,在高處。人沒有翅膀,卻長了一顆會飛的心。會飛的心總是在高處,仿佛那裏才有最美的風景和人生最高的目標。向上攀升,不斷提升自己的高度,莫非是人類的天性使然?

      我們剛從世界屋脊下來,站在平實的土地上。回想起來高處的感覺不過是一種體驗罷了,我們以為站在山頂就征服了高山,這實實在在是一場誤會。當征服成為一種流行病的時候,我們很容易被征服的願望綁架了。其實登高就是一個儀式,用這個儀式給自己一個契機去迎接一個全新的開始。僅此而已。

      我們更不必久居高處,畢竟高處不勝寒,還是從高處下來雙腳踏在平原上更加從容與堅定,內心更自在,更有一種安身立命的參悟與感受。所以,當我們站到高處,領略了險峰上的無限風光之後,就該見好就收,激流勇退,揮手說再見了。

      懂割舍,不戀戰,這本身就是一種可貴的智慧。硬撐著強弩之末的背影一定不漂亮,何苦呢?畢竟人生最要緊的事是愉悅自己。真正的解脫是歡喜。

      也許,這就是我從西藏回來讀懂的“別的什麽”。

      總之,天也好,自然也好,對於個體來講,最重要的還是自己,人能夠戰勝自己就是莫大的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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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小曼兒 回複 悄悄話 一直想去西藏,沒有勇氣。謝謝你的介紹。很讚賞這句 “天也好,自然也好,對於個體來講,最重要的還是自己,人能夠戰勝自己就是莫大的勝利了” 難得的好文!
西方朔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oppertown' 的評論 : 那裏本來就隻有皮毛,隻是那皮毛白的人眼暈,以為飄到白雲上麵去了,
西方朔 回複 悄悄話 人們向往西藏的原因很簡單,隻因那個地方,離 “天” 近, 離 “地” 遠,人少紅塵少,有助於意淫去的人都以為那裏藏著天機。結果隻有看上去很幹淨的冰雪。
coppertown 回複 悄悄話 寫得真好。即使住在那裏三年五載也隻是知道了皮毛。我想,去那些天山高原荒漠,也隻是親身感受一下對大自然的敬畏,包括生活在那裏的人和物。
花甲老翁 回複 悄悄話 謝謝你的介紹,人能夠戰勝自己就是莫大的勝利了,很有慧根啊.
亞特蘭大筆會 回複 悄悄話 祝你新年快樂!
來年更多好文章問世與我們讀者分享。
被封嘴,無法用本筆名上貼了。

老禿筆
長亭路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北鶴' 的評論 : 謝謝你給我的文字這麽高的評價。我的感受你是理解的。有些事情的確如此:不可說,一說便俗。
北鶴 回複 悄悄話 這是我看過的關於西藏旅遊最美的遊記和感人的心靈之旅-在毫不留情的殘酷環境下,在擔心自己不小心成了那個說破"皇帝沒有穿衣服"的小孩子的恐懼中,在不理解的思想空洞中去試圖填充屬於自己的那份內容,而能夠從容不迫地走過,看過,體驗過而全身而退,你也算是人中龍鳳了!
長亭路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JusticeD' 的評論 : 謝謝!你知道嗎?《我愛我家》情景喜劇的主題歌就叫“會飛的心”。我特別喜歡那首歌,歌詞寫得極帥。甲丁作詞。我貼第一段在下麵:
不知道什麽時候
學會了走路
什麽時候學會了哭
不知道什麽時候
學會了沉默
什麽時候學會了傾訴
抖抖落在睫毛上的土
才發現熟悉的也會生疏
或許做夢時誤會了自己
否則怎麽能有
醒來後的孤獨
想的太多 夢的太多 我糊塗
想的太少 夢的太少 我盲目
想低聲說句不在乎
可會飛的心總是在高處
想低聲說句不在乎
可會飛的心總是在高處
長亭路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awdr' 的評論 : 謝謝鼓勵!
長亭路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夜半廣寒宮' 的評論 : 謝謝您的鼓勵!你說的有道理,時間太短不可能了解更多。另外隔著宗教就更不懂了。原本都要放棄寫西藏了,轉念一想不如就先承認自己不懂,這麽一來,文章反而倒寫順了。
長亭路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土棉農' 的評論 : 我也覺得這輩子不去一次西藏心裏不踏實。還是值得的。想去還是早點行動,趁年輕身體好的時候去,高原反應也不會太強烈。
長亭路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老禿筆' 的評論 : 您好啊!好久不見,一看到您的大名就覺得特親切。是啊,我在那裏沒找到人生的意義,反而更困惑了,嗬嗬!
JusticeD 回複 悄悄話 “會飛的心”,多麽清新詩意,也許您已讀懂了西藏。。。圖文皆美,謝分享!
awdr 回複 悄悄話 喜歡!
夜半廣寒宮 回複 悄悄話 短短十天半月,誰敢說讀懂?你善於觀察,勤於思考,所以能抓住瞬間景象,有如此深刻的心得。加之準確,流暢的闡述,優美的文筆,實在是難得的好文!
土棉農 回複 悄悄話 夢想之地
老禿筆 回複 悄悄話 榮幸坐沙發。
博主去西藏尋找人生的意思去了。
其實,你問的問題,西藏人也不懂。
他們還沒有進化到問這種問題呢。隻會祈禱的民族。
博主氣色精神滿好的。
這是托佛的福氣嘛。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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