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百草園
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全家隨外語附校搬到了魏公村外語學院西院,雖然隻有短短的兩年,可那卻是我童年記憶中最快樂幸福的一段時光了。記得後來中學語文課學魯迅先生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看先生那麽津津有味地描寫那帶給他童年無限樂趣的百草園時,我立即回想起自己在外院的那一段豐富多彩、無憂無慮的生活,想起每天上學路上那片片農田、窄窄田埂,想起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們的種種惡作劇,想起學校旁那條小河和小河裏一群群的蝌蚪,想起蜻蜓、蝴蝶、蒲公英、“辣根兒”,還有那種把嘴巴吃得黑黑的草(叫什麽來著?)
我甚至還得意地想:那麽小小的園子就把魯迅先生樂成那樣,至於嗎?我童年的百草園可比他那個大得多,好玩得遠呢!
上學路上
那時外語學院附近被稱作西郊,周圍盡是一望無際的農田。我們上的半壁街小學離外語學院很遠,要走40分鍾左右。若在今天,想必不會有幾個家長放心地讓那麽小的孩子走那麽遠的路自己去上學的,可那個時候我似乎從來也沒聽到哪個家長抱怨過或是為我們擔心過,可想而知那是一個相對安全,相對簡單的年代。
那時去半壁街小學一共有三種“走”法,對我來說其實就是三種玩法。
第一種走法:出了西院大門,沿蘇州街向南走大約30分鍾左右,然後右拐,轉入一條田間小路,沿著窄窄的田埂,再走約十分鍾就到了半壁街小學。走這條路除了“大路上人兒多,說話兒解憂愁”外,還另有好玩之處,那就是蹭馬車坐。路上常有過往的馬車,是那種平板的架子車,由一個車夫坐在前頭趕著,我們小孩子看到,一般不會輕易放過,總要想方設法蹭個車。可蹭車哪有那麽簡單?那裏頭技術含量可高著呢!那些個技術不過硬的同伴兒,大多會被車夫大聲訓斥著趕下車去。
蹭車的方法是這樣的:先不動聲色地緊跟車子後麵緊跑幾步,跑的時候要像貓一樣悄然無聲,當靠近車子尾部時,雙手輕輕一撐,一個優雅的180度側轉身,輕巧地落坐。如果動作足夠熟練的話,車夫是不會發現有人上了車子的。我們這些困難時期出生的孩子個個瘦小苗條,車上加個把孩子,馬兒們是不會有意見的,蹄聲嗒嗒,繼續歡快地走著自己的路。車夫麵朝前方,揚著鞭兒做豪邁狀,心情大好的時候還會扯開嗓子來一段電影《青鬆嶺》那首“長鞭呀,那個一呀甩,啪啪地響啊,趕起那個大車出了莊兒”對車上的動靜就無所察覺了,這樣我們就可以悠然自得地搭一段兒便車,快到家的時候再悄悄溜下車去
但這一係列的動作一定要輕、快、協調,力爭將由此而產生的震蕩降至最低,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為此,我苦練蹭車基本功,練就了一手絕活兒,比如雙手支撐車子的一霎那以及屁股落座的一瞬間一定要找準節拍,力爭和車子自身的顛簸頻率相吻合,再比如,“作案”前要觀察路況,路況較差,地麵凹凸不平的地方是最好的上車時機,所謂渾水摸魚。可就這樣苦練,也還是常有失手的時候。有一次我飄然落座之後,車夫先是沒反應,我正得意地想換個更舒坦的姿勢,一個沙啞的男低音忽然怒吼:“當我沒看見是不是?下去!”嚇得我一咕嚕滾下了車子。結果車沒蹭成,膝蓋還蹭破了皮。
不過那年頭,也會遇到好心的車夫。有一次,一架馬車忽然上來了五六個小孩兒,趕車人不但沒生氣,還和我們聊了一路,問我們學習成績怎樣,要我們好好讀書什麽的。想必那個車夫是當年學雷鋒活學活用的好。
這條路還有個捷徑,從一號樓附近的牆頭翻牆過去,這樣可以省去十分鍾左右的路程。這又是小孩子們樂此不疲的遊戲,可院內常有大人管著,動不動就告家長,院外又常有農民伯伯的幹擾破壞,我們也時常不能得逞。如果太想翻牆了,就得學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膽大心細。先躡手躡腳溜到牆邊,看好了四下無人,一個箭步竄上牆頭,一翻身縱身躍出牆外,當時手上沒有秒表,現在回想起來大概頂多30秒左右。
翻牆練出了我的好身手,從此一輩子受益。後來我曾當過兩年通訊兵,靠著當初翻牆頭的底兒,稍加培訓,就能噌噌的爬那老高老高的電線杆子,在一次大比武上,當年的小丫我愣得了第一名,把男兵都震了。就算到如今,登高爬低的咱也還身手矯健著呢!----這是後話。
走過了這段柏油路,向右轉,就上了一條田間小路,這路上的樂趣就更多了,地裏的蔬菜,路邊的野草,蝴蝶、螳螂、屎殼郎對我們這群從城裏來的孩子來說,一切都那麽新奇好玩。而我那時最喜歡的遊戲是背著小書包在窄窄的田埂上跑,田埂很窄,稍不留意就會掉下去,若是我能一口氣跑到學校,一次都沒掉下來,就會暗暗得意一番。
第二種走法是不出西院大門,而朝反方向的走到院子的最裏頭,從南樓後麵爬牆過去。那堵牆可比1號樓前麵的牆高多了,比較有挑戰性。在我的爬牆史上留下的記錄就不是太輝煌了。
那麵牆上雖有些長年累月被翻牆者登出的小腳窩,可實在是不夠用,尤其是當我手足並用時,常因為登不住牆而滑下來,當時以為是自己技術欠佳,現在想來是因為那時穿的塑料底布鞋太滑,所以,不是我軍無能,而是我軍的裝備太差了!
也有過幾次成功,其中一次是我讓另一個小孩馱著我,我站在他肩膀上,然後輕鬆地爬到了牆頭,趴在牆頭上我倒是沒忘馱我上來的那孩子,伸出手正準備拉那兄弟一把,不曾想,南樓門口忽然有人大吼一聲:“有人翻牆!”嚇得我趕緊翻身下牆,一溜煙兒竄了,隻好留下我那可憐的兄弟自己去繞遠上學去
從這裏翻過牆去,上學的路就短了一半,穿過一條土路,再走過兩片菜地,就到了學校。
第三種走法,如果不帶翻牆的話,乖乖地從西院大門沿蘇州街往南走,走到一號樓牆外的時候,右轉進入廠窪路,那是條土路。沿這條路走一段再向左拐,穿過農田,就到了學校。
這條路的特點是田間小路比較多,但在感覺上似乎近一些,還可以不時的超一些近道。
這條路上最好玩的是一路上見到的各種野菜野花兒,農家孩子教給我們很多野菜的名稱和吃法,讓我長了不少學問,那個年代時髦的說法是:“從貧下中農的孩子那裏學到了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
各種野菜的吃法是不同的,有些野菜是吃根的,像辣根兒;有些是吃葉的,像野莧菜,馬齒劍;還有一種是吃花兒的,從花心裏吸出一股甜水。我們就這樣走一路吃一路。既好玩又解饞。
上學的路無論怎麽走,每條路上都有數不盡的樂趣,而且春夏秋冬各不相同。
春天,我們從空氣中嗅出第一縷春風,去田野裏看第一棵破土而出嫩綠的青草;夏天,我們捉知了,逮蝴蝶,去小河裏捉魚撈蝦;秋天我們嚐“甜杆兒”(玉米收獲後留下青稈)的甘甜清香;冬天我們一路打著雪仗上學去!
快樂的童年!
在長長、快樂、無憂無慮的上學的路上,我曾有過很多美好的夢想:比如長大以後,我要住在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有小河流水,有土地農田。再比如,置身於大自然中,讓我覺得當時的一切政治鬥爭如此無聊,遠不如農家小院溫馨,遠不如樹上知了和地上的蚯蚓有趣。於是我告訴自己:我是大自然的孩子,一生隻追求自然與美好,決不讓那些別人趨之若鶩的名利地位和金錢玷汙我的靈魂。
外院西院
小時候感覺西院很大,前麵有排排家屬樓,後麵有大操場和遊泳池,中間有食堂和教學樓。院子本身,就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比如一號樓旁邊沿牆根處各家開墾出的小菜園,雖然算不上廣闊天地,卻依然可以大有作為。春夏秋三季,樓裏人種的扁豆辣椒西紅柿等蓬蓬勃勃生機盎然著。我也曾在那裏過了把種田癮。我把長了芽的土豆種在地裏,後來雖然隻結了些不成器的小土豆蛋蛋,依然讓我興奮無比;我還種過那種扁扁的豆角,結了很多,居然炒出了一盤菜,我當時覺得那是我所嚐過的最美味的佳肴了。
記得當時孫家(小寶、小起家)開出的地盤最大,蔬菜長勢也最好,不知是否因為家裏人多力量大。他家窗外還壘著兔子窩,養了若幹隻兔子,我放學的路上還幫他家打過兔子草,他家的大兔子下了小兔子之後,送了我一隻黑眼睛的小灰兔。我可寶貝那隻兔子了,還帶它去過一次頤和園。那次又是我淘氣,一心想試試兔子會不會遊泳,到了頤和園後山的小河邊,我找到了河麵上一個露出水麵的大石頭,把那隻小兔子放在了石頭上。原以為它會害怕,誰知它四處試探了一圈,見無路可走,就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水中,遊回了岸上。
可惜那隻兔子後來被黃鼠狼叼了去,讓我傷心難過了很久。
我還和迎春一起養過小雞,她一隻,我一隻,開始放在一起養,後來我的雞沒過幾天就死了,可她那隻一直長到半大雞的樣子。
我還養過蠶,養過樹上掉下的小家雀。雖然我對小動物充滿了愛心,可最終什麽都沒養活。媽媽說是我整天把小動物拿在手裏玩,才把它們玩死的。
大概是為了響應上級號召吧,西院的大操場曾被開墾成農田,種沒種莊稼我記不清了,倒是我又多了個好玩的地方,有一次我在那裏瘋跑著玩,摔了一跤,膝蓋上劃了一個很大很深的口子,媽媽大概為了懲罰我,居然沒有帶我去醫務室縫針,後來膝蓋上留了個很大的疤,以後穿裙子的時候總有些耿耿於懷。
有一年,1號樓和2號樓之間挖防空洞,先挖了一條很深的溝,溝底堆了層很厚的鬆軟的土,小孩們都從上麵往溝裏跳著玩,我也跟著跳,感受淩空一躍的刺激,跳著跳著不幸被崴了腳,回到家還挨了頓訓,媽媽又是以不帶我去看病為懲罰手段。我那可憐的腳腫得像饅頭,每天還要一拐一拐走那麽遠的路上學,直到半個月以後才消腫,結果落下了病根,那以後很多年,稍不留意就會被崴腳。
那時候的孩子實在是皮實,很不受重視,心裏常常有種在自生自滅的感覺。
冬天的時候,西院食堂要儲存很多的白菜,總是先堆放在院子裏一些天,然後才入地窖保存。堆在院子裏的白菜就成了我們小孩玩藏貓貓的道具,我們把白菜搭成防空洞,在裏麵鑽來鑽去好不快活。
夏天放暑假的時候,東西兩院遊泳池開放了,我和妹妹辦了西院的遊泳證,我們隔一天遊一次泳,一個夏天過去了,我和妹妹都學會了遊泳。我被曬成了“小黑泥鰍”,身體也更健壯了,在那兩年裏我好像從沒生過病。
紫竹院公園和運河
學校外麵不遠就是運河,那時功課不多,下課以後或周末,我們或成幫結隊或三倆結伴,跑到河邊玩。有時候,我們玩著玩著就沿著運河到了紫竹院公園。那時的紫竹院公園沒有圍牆也不收門票,公園裏遊樂設施雖不多,但滑梯,轉椅,秋千和蹺蹺板還是有的,有時候小孩多,打秋千要排隊,我就去坐轉椅,和別的孩子們比賽,看誰轉得快。我越轉越快,越快越轉,感覺像是要飛起來似的。
紫竹院公園裏到處都是天然野趣,我們在陽光下抓蜻蜓,逮蟋蟀,用小瓶子在河裏撈蝌蚪和小魚小蝦,一玩就是一個下午。有一個叫張章的小男孩,比我小一兩歲,瘦瘦小小的,很乖很聽話,常和我一起出去玩,現在偶爾還會回想起他跟在我後麵跑的樣子。後來聽說他長成了高高大大的小夥子,一直沒機會再見麵,真想象不出他現在的樣子。
運河裏年年都有孩子被淹死,老師和家長常常囑咐我們不要去那裏遊泳。可我小時候就是喜歡去那裏遊泳,也沒覺得有多麽危險。運河很窄,遊上幾個來回都不覺得累。那時候河水很幹淨,沒有汙染,河裏長著各種水草,我把水草拿回家放在魚缸裏和小魚或蝌蚪一起養著,覺得很好看。
兩年之後,我家又搬回了城裏,我和妹妹雖說上學近了,樂趣卻少了,沒有了我童年的百草園,沒有了農田、小河,聞不到泥土的味道,聽不到馬蹄嗒嗒的聲音,我童年的畫卷仿佛一下子從彩色變成了黑白。在城裏,我偶爾爬爬樹上上房,還要被鄰居告家長,還能玩什麽呢?我記得從那以後,我玩的最多的似乎就是搬上個小板凳,坐在螞蟻窩前麵看螞蟻搬家了。
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爬樹上房算是幹壞事呢?明明是好玩的事又沒損壞什麽,怎麽就得“ 挨說” 呢?這個問題直到現在也還沒找到答案。
等我有了女兒之後,就發誓要讓她把我小時候沒玩過癮的遊戲,統統替我玩個夠。於是她剛剛會走,我就教她爬樹上房,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現在她也是身手矯健的爬樹上房高手了。
“革命自有後來人”,這讓我十分的欣慰。
童心童趣金不換(《美華文學》2010冬季號 編後短評)
程寶林
客居夏威夷期間,我在隨意的網絡瀏覽中,不經意地發現了這篇散文。照理說,寫童年記憶的文字,可算汗牛充棟,難以勝數。它卻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目光。閱讀了兩三遍後,我決定采用這篇文章,這才得知,作者是夏威夷某知名女子中學的中文教師。如果我的判斷無誤,這將是作者正式發表的“處女作”。
文章好,好在一個“真”字。舉凡童年的諸種樂趣、野趣、童趣,無不與北京西郊的曠野、農田、溝渠相聯。一個城裏的女童,走在鄉間的土路上,沿途的“蹭”馬車、逮蜻蜓、捉蝌蚪、采野花,無一不是童心在大自然中舒展與浸潤的過程。而這一切,是在北京這座古都的曆史沿襲與現代社會的政治陰影(作者童年時正值“文革”後期)的雙重壓抑下發生的。這再一次證明了,大自然是心靈自由的源泉。因此,作者說:“於是我告訴自己:我是大自然的孩子,一生隻追求自然與美好,決不讓那些別人趨之若鶩的名利地位和金錢玷汙我的靈魂。”
80年代初,有一部電影<<城南舊事>>,借一個小女童的眼睛,觀望舊時皇城根下的生生死死,其強烈的懷舊意味中深含著人生的大不幸。而作者馬小雪,由北京遷移到美麗的夏威夷,在此生活、工作近20年後,寫作的欲望和潛能突然迸發。這真是可喜的心靈初旅。
北京已經不複舊日的北京。現代化大都市伸展開章魚般的八條巨臂,向四麵八方揮舞,所到之處,小溪不再,田埂不再,蜻蜓和蝴蝶不再,許多孩子的童年,被現代化和都市化掠奪了。可堪慶幸的是,作者是擁有真正的童年的,她捕捉過的那些蜻蜓、蝴蝶、蝌蚪,都記得她、並怨著她,但設若沒有這些惡作劇與頑皮,長大後的她,就不會有一泓清澈的心靈之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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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haah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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