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軍官David
夏威夷是美國在太平洋地區的軍事大本營,二戰時期聞名於世的珍珠港事件就發生在這裏。雖然已經過去了半個多世紀,地處要塞的珍珠港仍然是美軍重要的軍事基地,夏威夷也仍然駐紮著海陸空各部隊。目前在全州經濟收入中軍事開支占居第二位,僅次於旅遊業。
近幾年中美兩國加強了軍事上的交流和聯係。為此,部隊或為官兵開設中文課程,或鼓勵他們自己進修,成績與年薪掛鉤。美國軍方可謂高瞻遠矚!
我們的成人學校離太平洋艦隊的駐地很近,所以學生中總少不了軍人。軍人是一道獨特的風景,常和他們接觸,我慢慢體會出美國軍人與常人不同的品行氣質。美國不是一個強製服兵役的國家,參軍是自願的,想參軍的人,一定是那種天生有軍人情結,希望成為錚錚鐵骨硬漢子的人,他們的血管裏也一定流淌著更加滾燙的血液。美國政府為軍人提供了形形色色優厚的福利待遇,比如上學讀書費用全免,比如終生的醫療保障,比如購買住房的絕對優惠。雖說這些優惠政策是吸引年輕人從軍的因素之一,可即便如此,想當軍人還是要更多地考量自己是否具備犧牲精神,服從精神以及強壯的體魄,戰爭和流血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所以感覺上總是軍人的骨子裏多一些陽剛之氣,多一些男人的氣度胸懷和威武豪邁。軍人的服從精神在當今的社會已經是越來越稀少了,而惟其稀少才更加珍貴更具魅力。這種服從是一種忠誠和信任,一種身體與心的交付,因為信任所以交付,因為值得所以交付。部隊是個出好男人的地方。
這些軍人學生在學習中文上,也表現出他們那種服從精神,他們努力用功,遵守時間,說一不二,這樣的軍人品質已經成為習慣,融入了他們的血液。
在美國當老師可不能照本宣科。中國的教育是學生圍著老師轉,可到了美國事情就被顛倒了,老師得圍著學生轉,讓學生學得高興,活躍課堂氣氛,寓教於樂顯得尤為重要。課堂上一定得有Fun,學生評價老師首先要問這個老師Fun不Fun?習慣了這種教學方式之後,我在課堂上也常沒事找樂兒。
David是太平洋艦隊的軍官,四十多歲,未婚,中等身材,儀表堂堂。有一次我在班上講美女帥哥這兩個詞,興之所致拿David說事兒,誇他是個帥哥,他十分受用,從此再輪到他做自我介紹,就變成了:“我叫David,我是帥哥。”引得全班大笑不止。從此帥哥這個外號就在班上傳開了。
David學中文已經很多年了,除了白天參加部隊正規的中文培訓以外,晚上還到我們班上來學口語。學習中文是一個漫長而辛苦的過程,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下來的,David卻始終如一。除了語言,David對一切與中國有關的事都喜歡刨根問底,看得出他對中國文化有著強烈的興趣。
大約三年前的一天,下課後David說要請我吃飯,我有點兒納悶兒,問他為什麽?他狡詐地衝我眨眨眼睛,說了句中文:“包小蜜。”
“你說什麽?”我大驚失色,使勁兒盯著他看。
“包我的小蜜!”得!又變成包他的小蜜了,他還一個勁兒地點頭,口氣毋庸置疑,不像是在開玩笑啊。
“你還沒結婚,就包小蜜啦?”我偷著樂,心想一定是他搞錯了。學語言常會鬧出許多的笑話,這不稀奇。“好吧!”我同意了,倒要聽聽他是怎麽個包法兒。
我跟著他來到了一個叫‘京苑’的中餐館。這家餐館我挺熟的,前一段在裝修,已經很久沒來了。這會兒一片青磚紅瓦裝修一新的仿古建築,看上去很氣派。帶我來這裏,莫非有什麽重要的事?
進了餐館,在餐位上坐好,我讓David用中文練習點菜,他點了菜還要了啤酒。我喝了口茶,然後放慢速度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問:“David,有什麽事你慢慢說。”我不想放棄讓他練習說中文的機會,堅持用中文和他對話。
David還是一臉神秘,直等到酒菜上齊,酒杯斟滿,這才端起酒杯一本正經拿腔拿調地用中文說:“我要感謝老師,昨天我通過了部隊的中文考試,我的年薪加了一萬。”
“真的?這太好了!那是該好好慶祝一下,我祝賀你!來,咱們幹杯!”我聽了這個消息真比自己長了工資還要興奮,有什麽比學生得到承認更令老師欣慰的?我總算是明白了他為什麽要請我吃這頓飯。可這和包小蜜有什麽關係呢?
“那你說的包小蜜是怎麽回事?”我問。
“我想給您一個驚喜,所以剛才在教室不告訴您,要‘包小蜜’,現在可以告訴您了。“
乖乖!我總算搞清楚了,這個David!他想說保密,保守一個小小的秘密,英文”keep my little secret”他擅自作主把小字夾在了保密二字之間,成了’保小密’,再加上美國人的四聲不好,生生就變成了包小蜜。我真服了!
掏出筆來,我在紙巾上寫上“保密”和“包小蜜”並注上拚音,又讓David念了幾遍,再給他講如今中國社會上“包小蜜”一說的真正含義。
David聽過大笑不止,好不開心。
“David,你下次再介紹自己的時候,不能光說我叫David,我是帥哥了,得再加上一句:我包小蜜。來,你練習一遍。”我逗他。
David也真不含糊,笑眯眯地重複著:“我叫David,我是帥哥,我包小蜜。”
我笑岔了氣。。。
笑夠了。我想借題發揮一下:“David,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了,該算是朋友了吧?”我先把他引進埋伏圈再說。
“我們當然是朋友。”David眼睛都不眨,痛快地應著。
“我知道美國人不喜歡別人過問自己的私事,可要是好朋友就是例外了,對吧?”從認識很久到朋友再到好朋友,我一個克锛兒都沒打,一口氣偷換了兩次概念。
軍人真是直腸子,David 愣是什麽都沒聽出來,還在那兒一個勁兒地點頭:“好朋友,好朋友!”
我接著套他:“我想問問你這位帥哥兒,既不包小蜜,為什麽不戀愛結婚呢?難道你真的選擇獨身嗎?”
“這個問題,這個問題。。。”David似乎有些為難。沉吟片刻說:“我可以用英文說嗎?”
“當然,當然。”我的英文怎麽也比他的中文好些。我實在好奇,一個美國軍人的情感往事會是怎樣的呢?
David沉默了很久,他的腦子裏一定閃過了許多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