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15
教會有一個22歲的小姐妹,在辦公室幫忙做財務。盧傳道悄悄告訴我,她是逃離夫家到教會來避難的新娘。如果我們不收留她,沒準她就會想不開,幹傻事。她老公怯生生到教會來找她,她不給鼻子不給臉,鐵心不理睬他,看情形,這心是傷得不輕。
是新郎的公公送他來找老婆的,看見還蠻年輕的公公一臉愁容,唉聲歎氣,我就跟他搭腔,問他在柬埔寨做什麽生意,他說開醫院。哇噻,在我心目中,開醫院得是個多大的本領人才能做的,眼前這個唉聲歎氣,氣短三分的人哪裏像個開醫院的老板?於是我約他出去喝茶,看來他實在也是需要人傾訴心事,就答應了我的邀請,當然他再三說他請我。誰請誰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聊天。
我們這一聊就是六個小時。柬埔寨的時間好像格外充裕,炎熱的夏天,濕悶的空氣,能一屁股坐在陰涼習習的咖啡室裏聊天,那真是最愜意不過了,但新郎的父親心情卻是沉重不已,都是為了宅男那個犬子。
宅男27歲了,三個月前剛在福建老家成親。新娘22歲,經過相親,彩禮,婚宴,她被養父母以五十萬的價格“賣”給夫家。養父母還有兩個兒子,這錢可以用來給他們娶媳婦,怎麽聽起來像上個世紀的事?但事實就發生在三個月前的偉大祖國,他們家鄉那裏,百分之九十是相親,包辦婚姻。醫院老板之所以“買”下這個新娘,是因為他家兩代都是基督徒,他要為兒子娶一個基督徒老婆,來幫助他管教宅男。婚後不到一個月,小兩口就被父親帶到柬埔寨開始新生活,否則兒子在家鄉再被奶奶,媽媽慣著,伺候著,人就廢了。
宅男大專畢業兩年找不到工作,躲在家中晚上打遊戲,白天睡覺,不跟任何人說話。父親常年在外國做生意,宅男被奶奶媽媽在國內養大,爺爺在家鄉喝酒打牌,得肝癌早逝。沒有男性作榜樣長大的留守宅男,長著一副豆芽菜身板,蒼白,瘦弱宛如過去的煙鬼,麵色青白仿佛終日未見過太陽。他從小到大沒有做過任何家務,隻會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會和人說話交往。讓他出門走兩個紅綠燈就會丟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
在柬埔寨做生意的父親,信主悔改後,決定借娶親挽救這個廢物兒子,他為自己年輕時沒有管教好兒子而愧疚,試圖彌補做父親缺失的過錯。他現在把小兩口帶來柬埔寨,盼望借著媳婦,借著教會讓兒子重新做人。結果是,媳婦一過門,她就發現自己被“騙”了,怎麽嫁給了這樣一個無能無用的老公,誓死不肯再與他同居。結果她逃離夫家,躲進教會不肯再回去,誰要逼她回去就自殺。
宅男就這麽丟了媳婦。我15歲的兒子試圖與她交往,結果告訴我,他智力還正常,但心理情感,人際交往年齡隻有13歲,不知道怎麽和他正常對話。可憐的新娘,嫁給個27歲的娃娃丈夫。
聊完天,我晚上帶他們父子倆回到教會,在廚房教他做一道人生第一次西紅柿炒雞蛋。他不會磕雞蛋,把第一個雞蛋磕碎在台板上流淌一片。巨大耐心下,她終於和我學著,雞手鴨腳整出三菜一湯。端給外麵緊張等待,喜極欲泣的老爸,27年來,他邁出成年人正常生活的第一步。
我真心祈禱她小新娘能早日跟他回家過日子。
但最後兩端裏的她與他;喝與和;夏與下等是否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