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天的小確幸

(2024-11-10 01:28:47) 下一個

我想。我小的時候,一定是,沒在大家庭裏住過。肯定是極少參加宴會。我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我衡量別人富不富有。既不是看人家的衣服,也不是人家的包包;或是穿金戴銀的首飾;更不是跑車。我有一個非常奇怪的衡量標準,那就是看人家的餐桌。

一般來說。看人家的餐桌,要看設計,要看工藝,要看木頭的質地,要看座位的多少,還要看油漆的光澤度。像那最好的鋼琴上黑色的漆。反光的,照得見人影的漆。我才覺得,那才是真正的餐桌。當然,還不能有損害,要完美的,就像沒有用過一樣。

木頭好不好?能坐的人多不多?油漆得漂不漂亮?這都是我的衡量標準。如果說,你住在北京,弄了一個黃花梨的桌子,隻能坐四個人。我覺得還是不像話。因為雖然黃花梨很貴,但人丁不興旺,不能說富有。要是在國外,如果一個好木質的桌子,能夠坐到六個人,我覺得那才算擠進了中產。

比較氣派的話,一個木質好的桌子,平時擺在那裏,就該有六張椅子。來的人多一些,拉開來,應該能坐到八人,感覺就比較舒服。當然了,如果你是富豪家庭,那餐桌,得能坐二十個人,才叫過癮。估計,要有那麽大的餐桌,宅子不豪,都覺得配不起。

於是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個漆的,閃亮的紅木餐桌。我坐在餐桌的這一頭,先生坐在餐桌的另一頭,高朋滿座。燈光溫馨柔和,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所以,一個好的,有著流光溢彩的餐桌,就是我生活過得好不好的象征。

可想而知,我終於,買了一個我夢寐以求的紅木餐桌。

這個餐桌,有著閃亮的櫻桃色。橡樹的木質。沉穩而大氣。平時可以坐六個人,來客人的時候,拉開能坐八個人。那如水的,暗紅色,發著光的桌麵。在餐桌上麵排列整齊的,細長的圓形吊燈下,分明是我今生的魂牽夢繞,前世燈火闌珊處的一回眸。

你一定覺得,我會在家天天大宴賓客。其實。我不是一個好的廚師。也不是一個好的主婦。平時坐上去的時候, 大多數是兩個人。逢年過節的時候。頂多六個人。隻偶爾的話,會多來一些人。我先生總是不明白。為什麽弄一個好看不實用的餐桌?他平時既不敢放熱咖啡, 也不敢放冰鎮啤酒。吃個飯的時候,還得非常小心。那餐桌。就像公主一樣嬌嫩。王子一樣使不得。有一次。大概是誰不小心?把卸指甲油的化學物品弄了上去。我的桌麵立刻花容失色。因為聖誕將至,隻好,找了一個油漆工,花了六七百塊,重新油漆。我就想,這窮人要過上富人的日子,不容易呀。這不是找了個祖宗在家裏供著嘛。

從那以後,我們家人都知道。如果誰損壞了我的餐桌,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先生和孩子情願坐在廚房的中島吧台,也不到紅木餐桌邊正襟危坐。即使這樣,我還是堅持,不容許有任何瑕疵。因為,完美無缺的餐桌就是我永遠得不到的完美的情人。

後來。大家覺得特別不方便,於是我就學起了中餐館。拿出各種各樣的桌布蓋上。我想,如花似玉雪藏以後,不就有著不變的容顏?

一天換桌布,傳來我天塌般的呼喊:“誰燙壞了我的桌子?”。

隔了桌布,茶墊,不知道是水進去了還是燙了,一片花白。於是我大呼小叫。這下子又要花掉六七百塊錢。不對,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現在物價飛漲,可能要一千六。你們怎麽這麽不小心?

看著這光滑如水的桌麵上的白斑點。這才覺得,這窮人吧,就不該用這麽好的餐桌。熱燙,水浸都會把它弄壞。實在花不起重新噴漆的錢。於是我就想,我可不可以自己買點同樣的油漆,把這白色的點蓋上?

先生說:“那能好看嗎?”我說,“那也沒有辦法,反正總比那花白的好”。

買了一小瓶顏色相近的漆,真實地感覺到價格和記憶中差得好大。回來後,拿來細砂紙,小心地打磨白點處。哇,白點給磨掉了,露出了底下的暗紅色,可是失去了光澤。靈機一動,放上了一些橄欖油。烏拉,我原本完美無缺的桌子回來了。真的是好幸福。這下,我終於又,又從窮人回到了中產階級。我佛慈悲。感謝神。真主保佑。

最後,我鄙視一下自己。一個連蘋果手機從來都不用機殼的人,為什麽卻用起了桌布?窮人的習慣,原來是刻在骨子裏的。

(圖片來自網絡)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一文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tugan' 的評論 : 是啊,這就像娶媳婦,你的木頭桌子是個寶啊。什麽時候,你要翻新,它還會容光煥發的。
tugan 回複 悄悄話 這個太好玩了。我剛有了自己的家以後,就買一個又破又結實的木頭桌子,放什麽我都不心疼。30多年過去了,這桌子還是好用,有點像一個相貌平庸卻很能幹的婦人。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