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出去玩了,給大家轉貼一篇文章。來源《海外校園〉92期。
祝新年好!
歌聲中的故事
文/運生
凡是有基督徒的地方,就會有歌聲。那歌是唱給神,也是唱給基督徒自己的。基督徒歡喜快樂的時候,要唱;痛苦憂傷的時候,要唱;聚會的時候,要唱;孤單的時候,也要唱。
基督徒的歌聲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能超越音樂,超越人心。在這些歌聲裏,發生過多少動人心弦的故事,有多少個饑渴的靈魂循著這歌聲,找到了永恒的平安!
我今天就要給大家講一個歌聲裏的故事。
《耶穌愛你》
在接送孩子上學的路上,我認識了一位老人。他從中國到加拿大探親,來到了我們多倫多市。我們幾次攀談之後,我真誠地邀請老人來參加我們的團契。
他第一次來團契的那天,我們正好唱《耶穌愛你》∶
這世界有個千年不變道理,
那就是耶穌愛你,
在世上沒有任何的逼迫患難,
能使我們與神的愛隔絕。
你是否願意同為神的兒女,
一生讓耶穌愛你?
在世上沒有任何的困苦愁煩,
能使我們與神的愛隔絕。
老人聽了,不解地說∶“‘耶穌愛你’,我第一次聽見這話。我不認識他,他不認識我,他為什麽愛我?
“耶穌,對我來說,就是書裏的人、牆上的畫。他怎麽會愛我?我知道你們要說耶穌是神,是主。可這主啊、神啊的,是要拜的,要燒香、磕頭,要跪拜,還得五體投地。神是高高在上的,他怎麽會走下來愛我呢?
“不過,不管怎麽說,有人愛總是件好事。過去,我得盡心盡力愛別人,大的是國,是黨,小的是父母、愛人、孩子。我從沒想到過要人來愛我。真的有神愛我?”
一切就從歌開始了。老人的身影一次次地出現在我們的團契。他總是坐在角落,從不作聲,靜靜地聽。每逢我問他有什麽感覺,他總說挺好、挺好。直到有一天,一個意外的事情,使得耶穌,這個老人心裏的書中人、牆上畫,走進了他的生活。
《野地的花》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老人突然說,他要提前回國了。因為他的兒子丟了工作,他不願意呆在這裏成為兒女的負擔。
於是,我們小組的弟兄姐妹一同查考了一段聖經,一起為老人一家禱告。我們還特意為老人唱了一首《野地的花》∶
野地的花,穿著美麗的衣裳,天空的鳥兒,從來不為生活忙。
慈愛的天父,天天都看顧,他更愛世上人,為他們預備永生的路。
一切需要,天父已經都知道,若心中煩惱,讓他為你除掉。
慈愛的天父,天天都看顧,他是全能的主,信靠他的人真是有福!
團契活動結束後,老人對我說∶“說來也怪啊,我起初來團契,就是為了解解悶,聊聊天,沒想過求什麽、拜什麽。咱過去不都唱過嗎,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雖然現在不是那個革命理想高於天的時代,但總得有個基本邏輯吧?“
可今天,看著大家為我禱告,為我唱歌,我不覺著奇怪,不覺著荒謬,反而覺著踏實、可信。
“我不信你們的教,可你們的歌卻讓我覺得心裏頭舒服。這事看起來不合理,但合情。難道真有這不合理卻合情的事嗎?這歌裏到底有些什麽呢?
“野地的花,穿著美麗的衣裳,天空的鳥兒,從來不為生活忙┅┅說得還真有道理啊!難道大活人,竟還不如那野地的花、天空的鳥嗎?”
老人沒有回國,他繼續出現在我們的團契。
不久,他告訴大家,他的兒子找到新的工作了。從此,我們的團契,老人是不請自到了。他還不時向我問問這,問問那。
直到有一天,一段經文,觸動了老人內心的深處,讓他道出了心中封存已久的往事。
《愛,我願意》
我記得那天,我們查考的經文內容是“寬恕”,我們唱的歌是《愛,我願意》∶
十字架上的光芒,溫柔又慈祥,帶著主愛的力量,向著我照亮。
我的心不再隱藏,完全地擺上,願主愛來澆灌我,在愛中得自由釋放。
我願意降服,我願意降服,在你愛的懷抱中,我願意降服。
你是我的主,你是我的主,永遠在你懷抱中,你是我,你是我的主。
老人說∶“今天,你們講了一晚上的寬恕,激起了我埋在心裏多年的話。我已經有多少年沒再和人提起這件事了!“
那已經是50年前的事了。那年我才大學二年級,學校開展運動,‘大鳴大放,向黨交心’。我們班上有個同學和我是同鄉,一起到北京上大學。我把心裏話,該說的,不該說的,全和他說了。隨後呢,班上的政治輔導員知道了,係黨總支知道了,學校黨委知道了。材料一級一級往上整。最後我就成了右派。
“右派,對有些人來講,是個曆史名詞。可對我來說,卻是壓了我半輩子的兩個字。我當了22年的右派。這22年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啊。“
大學一畢業,我就下放到山西北部一個山溝裏的學校當老師。那地方屬於黃土高原,整個縣都沒有一條像樣的路,別說是汽車,連馬車都沒有,出門得靠驢車。沒有電,到了晚上,才知道什麽叫黑;沒有水,要到幾裏地以外去挑水,一盆水從早用到晚。
“學校裏所有的課,我都教過;門窗,我修理過;桌椅,我修理過;連茅房,我都掏過。“餓,我挨過;凍,我受過。“受過多少苦,挨過多少鬥,我記不清了。隻記得一句話∶‘你是右派!’“
22年的歲月,就這樣,全都在黃土高原上度過了。“直到22年以後,有領導來對我說∶‘改正了,平反了。’他當著我的麵,把我的右派材料燒了──就像一股煙似的,一轉眼,就沒了。
可往事,怎麽可能真的如煙?“我可以不埋怨誰,可是,你叫我寬恕,我做不到。我回來以後,再也不想見那位同學的麵了。同學聚會,他去了,我就不去。我去了,他就不去。不然,見了麵,能說什麽呢?要他問候我‘這幾年還好嗎”,他說不出口;要我問候他“這幾年還好嗎”,我心裏不平衡┅┅“不平衡,放在心裏,就是塊病。是塊病,就不願意提。可不提,不代表不存在呀。“
還是你們的歌唱得好呀,‘在愛中得自由釋放’,釋放了別人,也釋放了自己。
“這讓我好想見到那位同學,跟他說∶‘老兄呀,50年過去了,算了吧。’“算了吧,多簡單的一句話!我這個政治老師,在講台上講了這麽多年的唯物論、辯證法、理想、道德、情操、信念,過去怎麽就說不出口呢?”
老人的故事讓我沉默了許久。我的閱曆,使我不可能完全理解老人那段痛苦滄桑的經曆。我更無法理解“寬恕”這兩個字在他心中的分量。但是,我確信,那夜,主就在我們當中。因為,除了主,沒有人能做這樣的善工,沒有人能打開老人關閉多年的心門,沒有人能讓老人心中那良善和仁愛的種子發芽。
《最知心的朋友》秋去冬來,轉眼老人的簽證到期,要回國了。
臨行前,他又來到我們的團契。老人對我們說∶“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你們信的,我也不反對。可是說一千,道一萬,我總是個中國人吧?我的祖國,雖然髒、亂,不那麽好,雖然傷了我的心,可畢竟是我的根呀。我這把老骨頭,得埋在那裏。讓我信這洋教,我心裏接受不了呀。”
我沒有過多反駁老人的話,隻是心中想起了早年赴華的西方傳教士,他們的家在哪?他們的骨頭埋在哪?沒有人知道,隻知道他們死在了中國。連他們的心,都還在中國!
我想到了馬禮遜,想到了戴德生,想到了那個生在中國,長在中國,連名字都改成中國名字的美國傳教士,他為中國創辦了大學,培養了人才。為了中國,他坐過日本人的監獄。可最後離開中國的時候,被稱為帝國主義的走狗。隻因為他的名字出現在《毛選》中的一篇戰鬥檄文裏。臨死的時候,他都希望骨灰能埋回中國去。他的名字叫司徒雷登。
我們為老人禱告、送行,真得像送別家中的親人一樣。那晚,我們讓老人點一首他最喜歡的歌曲。
老人居然點了一首《最知心的朋友》∶
主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主你是我最知心的伴侶。
我的心在靜靜渴想著你,渴望見到你的麵。在我人生的每一個台階,在我人生的每一個小站,你的手在輕輕攙拉著我,把我帶在你身邊。
告訴我當走的路,沒有滑向死亡線。你愛何等的長闊深高,我心發出驚歎。
有了主還要什麽?我心與主緊相連。我已起誓要跟隨主,永不改變!
老人說∶“難得呀,在離家這麽遠的地方,還能有你們這麽一群知心的朋友。你們常說‘交托’,交給誰?托給誰呢?我就把我兒子、兒媳婦、孫子這一家,交托給你們了。我兒子能有你們這麽一群知心的朋友,福氣呀。願你們所有人家,都平平安安,團團圓圓的!”
那晚,我們一遍又一遍地為老人唱這首歌。
《這裏有神的同在》老人走了以後,我一直掛念著他。終於,我撥通了老人在北京的電話。老人和我講了許多的話,我聽著,聽著,已是熱淚盈眶。
老人說∶“真難得你還能記住我這個老頭子,謝謝啦。自打從多倫多回來,我總覺著把什麽落在多倫多啦。挨著個的把包翻了一個遍,什麽也沒有。人老了,糊塗了。直到那天,我又聽了你給我的CD,裏麵唱《另一個天地》,我才明白是把心落在那了。
“總想起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你們唱的那些歌。沒人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屋裏走過來、走過去,這幾十年的事,在我眼前像電影一樣這麽晃。“
前幾年,老伴先一步走了。孩子們呀,一轉眼都奔了加拿大。加拿大冷呀,也不知道孩子們下了班,能不能整上口熱飯?也不知道我那小孫子,還會不會說中國話啦?想他們呀。我這一輩子,年輕的時候,辛辛苦苦拉扯他們,到老了,千裏萬裏的,還要惦記著他們呀!
“你們常講平安,想想我這一輩子,心裏就沒平安過幾天。年輕的時候趕上運動,今天你批我,明天我鬥你;今天是紅的,明天就是黑的;今天是香的,明天就是臭的;今天是鮮花,明天就是毒草;今天你把我批倒、批臭,明天我能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萬蘋腳’┅┅“也不知從哪兒整出那麽些個仇啊、恨啊。想想,不該呀。這七鬥八鬥的,人的心,爭涼了,鬥遠了。
“後來吧,改革了,開放了。人人都找地方掙錢去了。滿世界的人不和人鬥了,可都和錢較勁。為了這兩錢兒,什麽都想幹,什麽都敢幹。這人從裏到外,哪個部分都能拿出來賣,也不管是良心還是尊嚴。“周圍的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忙呀,奔呀,也不知道都忙出個什麽、奔出個什麽了?都活得不像個人樣了!“直到我去了加拿大,見到你們,才知道原來還有你們這樣的人,原來人還可以這樣的活著。
你們的歌裏唱‘另一個天地’,好啊!我真是挺羨慕你們這些人,有這麽‘另一個天地’。要是我也能有這麽一個天地,安安靜靜地待兩天,知足呀。”
老人輕輕哼起了這首《這裏有神的同在》∶
這裏有神的同在,這裏有神的言語,這裏有聖靈的恩膏,這裏是另一個天地。
看哪弟兄和睦同居,何等的善、何等的美,如同那黑門的甘露,降在錫安山地。
愛在這裏,和平在這裏,光明在這裏,生命在這裏。
耶和華所命定的福,都在這裏,你若想要得到他,在耶穌基督裏。
掛上老人的電話,我已經是淚流滿麵。我的淚,是感恩的淚,因為老人從我們身上,看到一片新的希望;我的淚,也是愧疚的淚,因為老人至今依舊憂慮,依舊苦苦追尋。
這故事到此就結束了,並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其實它遠沒有結束,它每天都發生在你、我、他的中間。
老人的身影我們太熟悉了,在小學校門前,接送孩子的人群中,你見過他;在北京使館門口,長長的等候簽證的隊伍中,你見過他;在多倫多、紐約、倫敦機場,揮淚告別的人群中,你見過他。老人的話,讓我想起了春節晚會上的歌《常回家看看》。
帶上笑容,帶上祝願,帶上愛人,帶上孩子,常回家看看。
老人一輩子不容易,就奔個平平安安。弟兄姐妹們,捫心自問,我們有這個能力給老人這份平安嗎?常回國、回家看看吧,帶上那白白得來的福音。我們這些蒙了恩的人,別忘了我們的祖國、我們的父母,別忘了把這恩,把這福,把這愛,把這“另一個天地”傳回去。
作者來自北京,工程師,現居加拿大多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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