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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淑華《酒後》

(2008-11-10 13:04:52) 下一個

           
    淩淑華-武漢大學

二十世紀上半葉新月派作家淩淑華
(Su-hua Ling Chen) (1904-1990) 的作品讀得並不多,這段時間在看一本傳記體裁的書 (傳記的感受要等我看完後再來跟大家分享), 文中常常提到淩淑華的作品,在網上找了兩篇,看看你是否喜歡。因為是網上找來的,文中的別字我能改則改,但是鑒於沒有原書,不能核對,肯定會有沒有改到的別字,歡迎指出來。 

淩淑華的英文文集有Ancient Melodies, 一版再版,頗受老外喜愛。 

下麵這段評論也是找來的,能說明一點她的作品風格,但我以為並不能完全把她的作品歸於閨秀文學, 她的作品刻劃了各類女性的內心世界和現實掙紮,心理層麵上麵的體現更多些: 

"淩淑華的小說創作和同時代許多作家一樣,是完全建立在時代與個人經曆的契合點上,由於其出身、生活經曆、素養以及審美等多種因素,形成了她觀察社會人生,尤其是高門巨族中女性的生活、情緒、命運等的特殊視覺和獨特的審美感受,為讀者營造了一個溫婉與愁怨,含蓄與雋永,清麗與淡雅的藝術境界,構築了一個哀婉淒美的閨門世界."  <<西安石油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 13 03 作者: 楊淑芳. 

…………………………

淩叔華,原名淩瑞棠,筆名叔華、瑞唐、瑞棠、SUHOA、素心,原籍廣東省番禺縣,1900325日生於文化古城北京的一個仕宦與書畫世家,是其父第四位夫人所生,姊妹四人,排行第三,在家裏排行第十。  

閨秀派小說名家的淩叔華,其創作整整占據了她的一生。酒後》是她第一篇具有影響力的小說,可以說是她的代表作之一。  

《古韻》這本書選編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著名的女作家及畫家淩叔華的散文、小說,約十萬字,如《花之寺》、《酒後》、《記我所知道的檳城》、《登富士山》、《我們怎樣看中國畫》、《敦煌禮讚》等。 

該書另一大特色是與詩文相應生輝的是加配一些曆史照片及一些寫意圖,同時配以相關的說明文字及背景資料,如燕大求學、京城畫會、與文壇、學界名流的來往、以及僑居海外等,使讀者對作者的生活及文學活動有一個大體的了解,對相關文章也能有一個更深入的領會。 

……………………………  

      

夜深客散了,客廳中大椅上醉倒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酣然沉睡;火爐旁坐著一對青年夫婦,麵上都掛著酒暈,在那兒切切細語;室中充滿了沉寂甜美的空氣。 

那個女子忽然站起來道:

    "我們倆真是大意,子儀睡在那裏,也不曾給他蓋上點。等我拿塊毛氈來,你給他蓋上罷,把那邊電燈都滅了罷,免得照住他的眼,睡得不舒服。" 

   "讓我去拿罷",男子也趕緊站起來說。 

女子並不答言轉身已把氈子抱來,說:

   "輕輕的給他脫了鞋子罷。把氈子打開。蓋著他的肩膀和腳,讓他舒舒服服的睡覺"。她看著那男子與睡著的人脫了鞋,蓋好了氈子,又說道: 

   "我們還是坐在這裏罷。他一會兒醒了一定要茶要水的。他剛才說他不回家了。這裏的大椅比他家的床還舒服多呢。"她說著又坐下,"咳!他的家庭也真沒味兒,他真可憐。" 

男子仍舊傍他妻子坐著,室中隻一盞帶穗的小電燈,很是昏暗;壁爐的火,發出那桔紅色柔光射在他倆的笑容上;幾上盆梅,因屋子裏溫度高,大放溫馨甜醉的香味。那男子望著他的妻子,眯著眼含笑道:

    "采苕,我也醉了。"

    "你不是說你沒喝多少酒?"女子微笑說。

    "我不是酒醉,我是被這環境弄醉了。…...我的眼,鼻,,----靈魂都醉了…

我的心更醉了----你摸摸它跳的多麽快!"他說著邊靠近采苕那邊坐。 

    采苕似笑非笑的看一看他,隨後卻望著那睡倒的人,說:

   "你還不認帳喝醉了呢。你聽聽你自己又把那些耳,鼻,口,耳靈魂,心等等字眼全數的搬出來了。隻是你的臉不像子儀的那樣紅,他今天可是真醉了。" 

    男子似乎沒聽見他的妻子說什麽,仍舊眯著醉眼,拉著她的手,說:

   "親愛的,叫我怎樣能不整個人醉起來呢?如此人兒,如此良宵,如此優美的屋子,都讓我享到!平常在這樣一間美好舒服的房子坐著,看著樣樣東西都上我心上人兒布置過的,已經使我心醉,我遠遠地望見你來,我的心便搖搖無主了。現在我眼前坐著的是天仙,住的是純美之宮,耳中聽的,就是我靈俯的雅樂,鼻子聞到的----消魂的香澤,別說梅花玫瑰的甜馨比不上,就拿荷花的味兒比,也嫌帶些荷葉的苦味呢。我的口-----才剛嚐了我心上人兒特殊心裁做的佳味,-----哦,我還可以嚐那似花香非花香,似糖甜非糖甜,似甘酒非……" 

   "夠了,夠了,你真的醉了,好好的又扯上這些小說式的話來逗我。說話小點聲音罷,看吵醒子儀。" 

他拿他夫人的手熱烈的嗅了幾嗅,有抬頭望著她道:

    "你也有點醉罷?這腮上薄薄的酒暈,什麽花比得上這可愛的顏色呢?----桃花?我嫌他太俗。牡丹?太豔。菊花?太冷。梅花?也太瘦。都比不上。"說著他又靠近坐一坐,"呀!不用講別的!就拿這兩道眉來說罷,什麽東西比得上呢?拿遠山比----我嫌他太淡;蛾眉,太彎,柳葉,太直,新月,太寒。都不對,都不對。眉的美真不亞於眼的美,為什麽平時人總說不到眉?" 

采苕今晚似乎不象平常那樣,把永璋說的話,一個個字都飲下心坎中去,她的眼時時望著那睡倒的人,至此方用話止住永璋道:

    "我的頭今晚也昏昏的。我喝了酒不愛說話,你卻滔滔不絕,不覺得渴嗎?。 

永璋餘興未盡,搖搖頭還接續說:

    "采苕,我說真話,眉的美也是很要緊的。可是平常初次見麵的,看不到眉的好醜,這須在靜夜相對的時候,才覺得到呢。唉,你的眉,真實出奇的!" 

    "永璋,我不理你了,你盡拿我開玩笑。"她微聳雙眉說著,轉過身去背著永璋。 

    "我那裏敢?"他急忙分辨,用手輕輕扳轉采苕來。"我現在讚美大自然打發這樣一個仙子下凡,讓我供奉親近,我誠心供奉還來不及,那裏敢開玩笑… ...我相信一個人外表真美的,心靈也一定會美。比如你的心靈,哪一時不給我愉快,讓我讚美。就拿這個屋子說,哪一樣不是經你的手動使才被人讚美的。若是有人拿一個王位來換,不用說我這個愛人,就是這屋裏東西,我一定送他進瘋人院去。"

采苕此時似乎聽而不聞的樣子,帶些酒意的枕她的頭在永璋的肩上,望著那邊睡倒的人。永璋仍接續說:

   "哦,大後天便是新年,我可以孝敬你一點什麽?你給我這許多的榮耀和幸福,就今晚說一通晚,也講不出百分之一來。親愛的,快告訴我,你想要一樣什麽東西?不要顧惜錢。你想要的東西,花錢我是最高興的。" 

采苕聽了,想了一想,後來仍望著那睡倒的人。此時子儀正睡得沉酣,兩頰紅得像浸了胭脂一般,那雙充滿神秘思想的眼,很舒適的微微閉;兩道烏黑的眉,很清楚的直向鬢角分列;他的嘴,平日常充滿了詼諧和議論的,此時正彎彎的輕輕的合著。腮邊盈盈帶著淺笑;這樣子實在平常采苕沒看見過。他的容儀平時都是非常恭敬斯文,永沒像過酒後這樣溫潤有美。采苕怔怔的望了一回,臉上忽然熱起來,她答說:

   "我什麽也不要,我隻要你答應我一樣東西… ...隻要一秒鍾." 

"請快點說,"永璋高興的說:我的東西都是你的一樣。別說一秒鍾,千萬年都可以的。" 

   "我要----我有些不好意思說。" 

   "不要緊。" 

   "他… …"

   "他一定不會醒的,你放心說罷。"

   "我… ...我隻想吻一吻他的臉,你許不許?"

   "真的嗎,采苕?"

   "真的!實在真的!"

   "真的,那怎麽行?…   ...你今晚也喝醉了罷?" 

   "沒有喝醉,我沒有喝醉。我說給你聽,我為什麽發生這樣要求,你就會得答應我了。我自從認識子儀就非常欽佩他;他的舉止容儀,他的言談筆墨,他的待人接物,都是時時使我傾心的。因為他是有了妻子的人,我永遠沒有露過半句愛慕他的話。他處在一個很不如意的家庭,我是可憐他。" 

   "他對我很讚你,很羨慕我。因為羨慕我的人太多了,我也沒理會。我也知道你很欽佩他,不過不知道你這樣傾心。" 

   "小點聲音。讓我說完我的心事-----我天生有一種愛好文墨的奇怪脾氣,你是知道的,見了十分奇妙的文章,都想到作者的豐儀,文筆美妙的,他的豐采言語卻不定美好,隻有他———實在使我傾心的,咳,他哪一樣都!... ...我向來都不敢對人提過這話,恐怕俗人誤會。今天他酒後的言語風采,都更使我心醉。我想到他家中煩悶情況-----一個毫沒有情感的女人,一些隻知道伸手要錢的不相幹的嬸娘叔父,又不由得動了深切的憐惜。… ...他真可憐!... ...親愛的,他這樣一個高尚優美的人,沒有人會憐愛他,真是憾事!" 

   "哦!所以你要去Kiss他,采苕?" 

   "唔,也因為我剛才愈看他,愈動了深切的不可製止的憐惜情感,我才覺得不舒服,如果我不能表示出來。"他緊緊地拉住永璋的手到道,"你一定得答應我。" 

永璋麵上現出很難為態度,仍含笑答道:"采苕,你另想一個要求可以?我不能答應你……"采苕不等他說完,便截住他的話道: "我信你是最愛我的,為什麽竟不能應許我這要求?… ...就是子儀,你也非常愛,… …" 

 "親愛的,你真是喝醉了,夫妻的愛和朋友的愛是不同的呀!可是,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我很喜歡你同我一樣的愛我的朋友,卻不能允許你去和他接吻。"永璋連忙分說。 

   "我沒有喝醉,真沒醉,"采苕急急說道,"你得答應我,隻要Kiss他一秒鍾,我便心下舒服了。你難道還信不過我嗎?"她看住永璋。 

永璋看她非常堅決的神氣,答道: "信不過你是沒有的話,隻是我覺得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要求。"

    "既然不是不信得過我,你為什麽不答應?"她站起來很懇切的說。 

    "你真的非去Kiss他不可嗎?" 

     "是的,我總不能舒服,如果我不能去Kiss 他一次。" 

    "好吧!"永璋很果決的說。 

他站起來走了兩步,忽然又回來拉永璋道: "你陪我走過去。" 

    "我坐在這邊等你,不是一樣,怕什麽,得要人陪?" 

    "不,你得陪我。" 

    "我不能陪你。況且,我如果陪了你去,好象我不大信任你似的,你想想對不對?" 

她不答的走去,忽然又站住說:    "我心跳的厲害,你不要走開。" 

    "好,我答應了在這邊陪你的。" 

"我去了,"她說完便輕輕的地走向子儀睡倒的大椅邊去,愈走近,子儀的麵目愈現清楚,采苕心跳的速度愈增。及至她走到大椅前,她的心跳度數竟因繁密而增聲響。她此時臉上奇熱,心內奇跳,怔怔地看住子儀,一會兒她臉上熱退了,心內亦猛然停止了強密的跳。她便三步並兩步的走回永璋身前,一語不發,低頭坐下。永璋看著他急問道:   "怎麽了,采苕?" 

   "沒什麽,我不要Kiss 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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