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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了

(2009-01-28 09:26:44) 下一個
又到農曆年,人在他鄉,這年,在形式上,越來越趨於無形,沒有了炮竹的喧囂,沒有了喜洋洋的紅春聯,
沒有了熱騰騰的餃子,沒有了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更沒有了走家串戶的高漲熱情......
年的滋味,此時,在心間,化作了濃濃的鄉愁,很多久遠的,關於年的記憶泛起在心頭,是溫暖的,濕潤的.
 
小時候,家在新疆,苦寒漫長的冬季裏最令人盼望的莫過於過大年了,一放寒假就快快的當然也是敷衍了事的把寒假作業做完,接下來就是跟小夥伴們瘋玩了,那時候,沒有什麽遊戲機,沒有電視,我們的快樂全在無盡旋轉著的陀鏍裏,在飛速下滑的冰爬犁上,在漫天飛舞的雪仗裏,外麵玩累了,餓了,轉回家裏,靠著燒的哄哄熱的火牆,圍著碳火爐一起烤個把紅薯洋芋(我們新疆管土豆叫洋芋),再爭著搶著分來吃,那個香,這輩子不會忘記!
 
還沒瘋夠呢,就要和大人們一起準備過年了,年對那時的人們來說意味著準備很多好吃的東西,很多平常時節不舍得吃或者不能夠放開肚皮吃的好東西,這個準備工作差不多要做一兩個星期,爸爸先是會采購來很多東西,那時單位還會發很多年貨,雞鴨魚肉禽蛋的,非常烘托氣氛.
 
那時的吃食大致有這幾類......
 
蔬菜類的
通常也就大白菜,大青羅卜,胡羅卜,通通存在院裏的地窖裏,隨吃隨拿,爬地窖去拿菜是我們小孩子最愛幹的活了,
那時的人都有不輕不重的英雄情結,那時候的我常常是把自己想象成"地道戰"裏的抗日英雄,隻身慷慨著就下了地窖,往爸爸媽媽用繩子傳下來的藍子裏放白菜羅卜的時候,愛把它們都想象成手榴彈炸藥包什麽的,可惜爸爸媽媽絲毫沒有革命浪漫主義情懷,每次要求他們配合俺對個暗號什麽的才把東西拉上去,不但每次都被拒絕,還催著我快上來,關照些別把衣服弄髒了之類的話,沒勁到極點.
也難怪他們,他們屁股後麵跟著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最讓人垂涎欲滴的是那些肉類食品,
半扇羊,一個牛腿,這兒那塊不同部位的豬肉,豬內髒,有時甚至會有一個豬頭,
還有兔子,幾隻雞,幾條魚,等等等等
 
奶製品
奶製品在新疆不是稀罕物,最記得,大冬的天,每天天不亮,附近的老鄉就擔了新鮮擠出的牛奶羊奶挨家挨戶的送上門了。
新疆人管牛奶羊奶叫奶子,那奶子從厚厚的棉門簾的縫兒中被大大的搪瓷杯子接進來的時候還冒著熱乎氣呢,
奶皮子厚厚的,放在火爐上燒開了再打個蛋進去,放點兒糖,
一屋子的奶香,濃的化也化不開.
離開新疆之後,我再也沒有喝到過正宗的奶子,更不提那濃鬱的奶香了.
 
這些都是原材料,接下來,爸爸媽媽就開始各顯神通把他們變成美味的食品了......
 
蒸煮 -- 包子餃子
那時沒有絞肉機,什麽餡都是爸爸手持兩把菜刀鬧革命剁出來的,豬肉,牛肉,羊肉餡的餃子包子包的多多的,
凍在小棚棚裏.新疆的冬天,沒有取暖設備的任何地方都是天然的冰箱,我們家夏天用做廚房的小房子(昵稱"小棚棚")冬天就是我們家的超大容量冰箱,什麽東西做好了,往裏麵一放,隨吃隨拿,就跟現代人家的冰箱一樣的好用.
有一年的冬天,可能裏麵好吃的東西太香了,居然引來了一隻狐狸,這是後話,這裏就不說了,以免岔題.
 
鹵 -- 豬肉,牛肉,羊肉
媽媽鹵的肉在四鄰八鄉的很有口碑,所以每到過年媽媽就做很多存在那裏,
朋友們來拜年,隨時可以開一桌,鹵肉小酒的隨時賓客盡歡.
 
炸 -- 肉丸子,花生,江米條,巧果,饊子
這是我最樂意陪在爸爸媽媽身邊做的事情了,目的顯而易見,就是能順口吃上兩口.
除了做順上幾口這不勞而獲的活之外,我愛幹給江米條披上"糖衣"這活兒,接過炸的香噴噴的江米條,
把他們按在鋪了白沙糖的糖盆裏滾一圈,一層潔白的"糖衣"就給穿好了,
再把他們整整齊齊的放在另外一個盆裏碼的高高的,這活兒帶給我很大的成就感.
 
給巧果打蝴蝶結也是我愛幹的活,拌了糖和黑芝麻的麵粉裏再和上多多的牛奶,揉成麵團,幹成張大大的皮,
再用刀把麵皮切成小條,每個小條當中切個小口子,把麵條的一端從小口子裏穿過去,就是一個小蝴蝶結了.
把小蝴蝶結們放進熱油裏,看著它們漂在油鍋裏慢慢膨脹起來,黑芝麻點點的小翅膀一搖一搖的,讓人很是不忍心吃掉它們.
 
江米條,巧果這些傳統吃食的位置今天已經被更酥口,更奶油的西點們取代了,
可在兒時的記憶裏,它們可是這世上最好吃的點心了.
 
再說饊子,這是維族人的傳統食品,爸媽手工了得拉的一手好麵,
所以盤饊子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難事,隻見一團麵在他們手裏三揉兩搓,
拉抻之間便成了千絲萬縷的麵線,再前後左右一扭就成了形,
再放熱油裏一炸,噴香的饊子就成了.
我最愛把饊子一根根掰斷了放奶子裏沾一沾吃,酥脆酥脆的,
粘了油花的奶子喝在嘴裏,帶給人一種很滿足的幸福感.
那時候,幸福就是這麽簡單!
 
炒 -- 瓜子,花生
這是過年必不可少的零食,到誰家都是被裝的滿口袋。
 
吃的東西做的告一段落了,離年三十也就不遠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個人衛生工作了,
那時候,我們那兒沒有公共澡堂浴室什麽的,洗澡都是在家裏自己搞定,
我們家有一個很大很深的木盆,年三十的年夜飯之前,爸爸用好碳把火牆燒的哄哄熱,在碳火爐上座上大水壺,
一壺壺不停的燒熱水,一家四口輪流著把自己洗的幹幹淨淨,熱熱乎乎的,
我和弟弟再換上新衣服,然後就等著開吃年夜飯了.
 
每年的年夜飯吃些什麽我都不怎麽記得了,因為嘴裏吃著年夜飯,心卻早已經飛到了第二天,
飛到了對接下來會持續好幾天的拜年活動的興奮期待中了。
 
吃完年夜飯,要好的幾家鄰居會聚在我家,男的打打牌,女的織織毛衣吃吃瓜子聊聊天,大人們打輸了牌也是蔚為壯觀的,每次的遊戲規則不盡相同,要麽鑽矮的不能再矮的小桌子,要麽貼白紙條在臉上,或者夾衣服夾子在耳朵上,可惜那時沒有照相機,否則拍下來現在再拿給當事人看看肯定有意思的很。
 
小孩子們通常另開戰場,避開大人們的視線,聚在另外一家玩的熱火朝天,那時候男孩子能玩的也不外乎打牌下棋之類,而女孩子們則聚在一起臭美,你幫我編個六股的辮子,我幫你梳上滿頭的新疆小辮,興致高時還進行才藝表演,唱歌跳舞演電影,我們那時最愛做的就是模仿電影裏看來的片段,COPY不走樣,我還記得我們拿腔拿調的學“天山上的來客”,“追捕”,“巴黎聖母院”,“小花”裏的片段,道具不夠,就把家裏的被子毯子什麽的披在身上扮艾斯米拉達。男孩們有時候也會在外屋怪腔怪調的應和我們的台詞,於是乎又你嘲笑我我揶揄你的打陣嘴仗。
 
年三十的晚上在兒時的記憶裏總是一年中最最開心最值得期待的一個晚上。
 
後來電視出現了,我們的“演出班子”也就自動退出了曆史舞台,因為不是每家人家都買得起電視的,有電視的人家年三十那晚就會自覺的準備好很多小凳子,備上好多的小零食等著吃完年夜飯的鄰居們一起來看春晚一起守歲。那時的我們最期待的是今年的春晚會有哪些港台海外的明星們參加,總覺得他們的歌就是好聽。我那時迷費翔足足迷了三四年,直到今天每每看到費翔出現在新聞裏,我都忍不住去了解細節,不管他有多老,也不管我有多老,這個星我估計是會追到老的了。
 
始自大年初一的拜年活動將這年推向高潮,一大清早,吃了餃子湯圓,從爸媽那兒領了壓歲錢(那時的壓歲錢就2-5塊錢,不過也夠我和弟弟樂上好一陣子了,可以買好多小人書呢),我們就迫不及待的衝出家門,和早已經約好的小夥伴們,三五成群的開始”掃樓“(這裏用了個現代詞),從自家一排房子的鄰居開始挨家挨戶的拜年拜起,我們幾天裏要把方圓十幾裏地的同學老師朋友家都拜到的,每到一家都會被灌上滿滿兩口袋的瓜子花生糖,每家人家的地上都鋪著厚厚一層瓜子花生皮,踩上去嘩嘩作響的。因為新疆的漢人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所以每每還會吃到不同風味的小吃食,河南的餃子,山東的大煎餅,東北的酸菜餃子,天津的麻花,江南的糯米食,四川的泡菜等等等等,那些天裏肚子總是漲鼓鼓的,舌頭因為嗑了太多的瓜子都碎了品不出味道了。
 
年的滋味兒好像就是這樣,熱鬧到了極點,到舌頭那兒就得打住了,所有美好的記憶都存在了腦子裏供你不時翻閱。
 
廢話少說,希望明年春節能回家過個團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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