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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歐洲遊 -- 人物篇 3 - 落難公主如花

(2008-11-13 19:42:56) 下一個

落難公主如花

最初,她的形象讓我認定她是東南亞一帶的難民。她長了一張圓的貓臉,穿的大紅大紫,腦後的發髻上總別著隻碩大的粉紅絹花,透著跟她的年齡不太相符的俏皮和鮮豔。配襯她黝黑的膚色,再和著常常讓人感覺精光四射且目光挺凶的貓眼,是我不大能欣賞的搭配。

“如花” -- 就是當她腦後的大粉紅絹花不時晃動於眼前的時候,我心裏冒出的撮號。

她不是一個人出來旅行,另有兩位同樣穿紅著綠的夥伴,但是她似乎跟另兩位女伴又不是很親密,在車上她們坐在一處,下了車,拍照時她們會互相你幫我拍,我幫你拍,大多數時候,另兩位女伴成一夥,她落單,各玩各的, . 看起來是個鬆散型的小團體。

又常常看她跟另兩位講話頤指氣使的,她們講的鳥語,我聽不懂,但知道是東南亞一帶的語言。而且聽得出那兩位要麽是怕她要麽煩她,她講什麽,另兩位就聽著,偶爾回應一下,互動並不熱絡,總之隻聽她一人在那裏演講似的。

在餐館吃飯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一台,豐盛的點上好幾樣兒,碰上飯菜摸樣有特色的,她會拉了 WAITER, WAITRESS 給她拍照。請求人家幫忙的時候,態度一點兒也不 HUMBLE ,把相機差不多是往人家跟前一遞,自己就擺好 POSE 等那裏了。那意思,喂!給我拍個照!

兩個女伴估計不太懂英文,又不求甚解,在威尼斯,在佛羅倫薩兩次到點沒準時出現在集合地點,害的導遊大街小巷的找,還浪費大家的時間。等她們氣急敗壞的上車後,她瞪圓了貓眼,眉頭緊皺,站在車廂過道,用鳥語激烈地對她們一頓好說,雖然聽不懂,但是我估計全車的人都明白她是在責備她們。

坦白說,從注意到她的那一刻,我就不喜歡這個人,不喜歡她的態度,總覺得她會是待人刻薄,自以為是的那種人。

在法意邊界那個夢一般的海濱小鎮,她和我們前後腳選擇了同一家海邊餐館用晚餐,又一次,看她洋洋灑灑點了足夠兩個人吃的東西;又一次,看她老實不客氣的叫住美麗的女招待給她和她的晚餐合影;又一次的,我在心裏對自己說我不喜歡這樣的人。

飯後,彼得童鞋與我把臂漫步海邊小徑,聽海 , 聽歌 , 看景。海邊的小公園裏有幾對當地的居民在那裏溜狗溜貓,我們駐足看看貓逗逗狗,跟人聊聊天。正準備繼續往前走,她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身後,搭話說:那貓長的真好看。回頭一看是她,我心裏嘀咕:你當然說好看,你們長一樣的臉,一樣的眼睛。但是,表麵上還是理智又虛偽的答:是的,長的不錯。然後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起話來,二人行也自然變成了三人行。

我們說:這個小鎮好美啊 !
她不屑地笑:這裏一般啦,明天你們看蒙地卡羅,那裏才美,那裏是有錢人住的地方,我就喜歡去蒙地卡羅。我每年都去!
我們好奇:你從哪裏來?
答:我是越南的難民,法國巴黎現在是我的家。
問:那你出來已經很多年了吧?
答:是的,我們家是貴族,母親出生皇家。革命的時候,父母親逃去了加拿大的蒙特利爾,那裏說法語。
問:那你也去過蒙特利爾?
答:去過。那裏太遠太冷。我喜歡比較不冷的地方。我去看過他們幾次,媽媽去世了,爸爸很老了, 90 多了。
我說:我去過西貢,就是現在的胡誌明市出差,是個不錯的地方呢!吃到很多好吃的東西。
“如花”看了我一眼,說:我的丈夫在那裏被“哢”(她對著自己的脖子做砍頭狀),我的弟弟也被“哢”(又做砍頭狀)。我們曾經生活在那個城市。不,我不會再去那裏!
我一時不知接什麽話。想象著血肉橫飛的場景,再看看“如花”,之前對她的的看法有了出處。

“如花”沒等我們再問什麽,她又慢慢用有限的英文夾著法文跟我們述說著:
“在法國是難民,但是我會說很好的法語,生活還不錯”
“還有幾個弟弟在越南,我寄錢給他們,一個人給 500 歐元,可是他們連聲謝謝也沒說,一聲都不說,我不會再給他們寄錢了”
“我一個人,也有些朋友,生活還可以吧”

“如花”和我們一起沿著海邊的小路走了很久,夜深了,路上已經沒什麽人了,隻有一群少年在海灘上燃著篝火,彈著吉他,唱著歌,看著她腦後發髻上的粉紅絹花在夜風裏微微顫動,看著她兩鬢隱隱的白發,我忽然很想給她一個擁抱,但是最終我沒有勇氣給她一個能溫暖彼此的擁抱。

人在命運麵前是何其渺小,“如花”小時候一定以為自己會象公主一樣快樂無憂, 驕傲的活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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