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媽的感覺（1）--壯烈二刀切

小毛同學終於決定來到人世的時候，離預產期隻有兩天了。前一天我還在跟豬頭同學說，這孩子現在動的明顯少了，不會有什麽問題吧。第二天一起床，她就很體諒的發信號，告訴我，她就要來了。

 

記得書上說，if you are not sure whether you are in labor, then most likely you are not.我到了那個時候，才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真正的宮縮來的時候，有規律，強度大，讓人根本無法質疑到底是不是真的。宮縮開始三個多小時以後我們才終於收拾停當，趕到30英裏外的Valley Hospital。豬頭同學剛剛上班就被我一個電話從30英裏外召回，連口水都沒喝就又開了30英裏。到了醫院才問，會不會是假警報啊。我正跟越來越緊密的宮縮作鬥爭，咬著後槽牙，惡狠狠的說，這麽疼，就算是假的，我也拒絕離開。他們不給我解決問題我就不走了。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一個小時後第二次內檢，護士就通知我，我已經開始labor，正式收我入院了。這個時候早上吃的奶油麵包已經被消化的一幹二淨，除了冰片，我什麽也不能吃。餓著肚子跟兩三分鍾一次的劇烈疼痛作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生產課上學的東西，除了深呼吸，統統不管用。我在病房裏晃來晃去，緊皺眉頭，試盡一切辦法，神誌漸漸開始不清楚。那個下午，在三個星期後的現在已經隻剩下了些零星片斷：負責我的醫生來見我，是個利落的女人，說話簡潔明了；她說我進展很快，應該當天就可以把小孩生下來；她給我做內檢，然後說，可以上腰麻了，你要麽；然後就來了個同樣利落的年輕男醫生，給我上麻藥；可是我還是覺得很疼，尤其是後腰和肋骨；麻醉師說，他也不知道那是怎麽回事；我在心裏罵所有說“上了愛皮杜就像進了天堂一樣”的人——他們騙我，我的疼痛沒有什麽改觀；他們開始給我吸氧；我不停的吃冰塊，吃的時候拿下氧氣麵罩，覺得屋子裏的空氣很熱，讓我呼吸困難；我的醫生說，好了，你可以開始push了；護士把我翻過來調過去，很疼；她搖搖頭：孩子好像不喜歡這個姿勢；她還是搖頭：她流血太多了；她問：孩子的姿勢不太好，頭下不來，可是我們一動你，她的心跳就減慢。這樣下去，你要做好剖腹的準備；她說，我們已經等得太久了，你同意剖腹麽？這個時候的我已經是半昏迷，一心隻想讓疼痛消失。幾乎沒有猶豫的，我說好的。

 

小毛出生，是個星期二，Valley Hospital 給準媽媽們tour的日子。我被人從病房推到手術室，是七點多。其時病房外正好站滿了挺著大肚子的準媽媽們，所有的人看著我麵色慘白，一動不動的被人推出去，眾人表情各異，同情的居多；我自己迷迷糊糊，也感覺到了悲壯是個什麽滋味兒……

 

到了手術室，幾個護士把我移到手術台上，開始加大腰麻劑量，上監測器。豬頭同學被攔在手術室外邊，隔著窗看著我被人們釘在十字架形的手術台上。等到他終於獲準進來，一塊布把我跟自己的下半身隔開，手術燈照得我睜不開眼，我知道，小毛就要來了。我聽到激光刀的聲音，感覺到它在我的肚皮上劃過。醫生們輕聲交談，護士們走來走去，豬頭同學緊張的握著我的手，我在耐心的等待。我知道要切兩刀：皮膚脂肪層切一刀，子宮上切第二刀。醫生一邊忙，一邊說，小毛同學臍帶繞頸，所以隻要一翻動我她的心跳就會下降。剖腹的決定，是很英明正確的。兩刀切過後，醫生一陣鼓搗，我突然覺得肚子裏的壓力減輕，有東西被她拖出來了。兩聲細嫩的咳嗽聲後，是響亮的哭聲。豬頭握緊我的手，激動的說，“It's a girl!!”我這時早已經是淚流滿麵，止不住的哭泣——在labor開始後將近11個小時，2008年3月4日晚7點54分，我們盼望了九個月的女兒出世了，我和豬頭，終於當上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