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麗

《僑報》副刊，2013年11月5日 發表時略有刪節

海麗是我剛參加工作時單位裏一個與我同齡的女孩。
 

一九九三年的夏天，學校畢業分配的時候，因為不想回老家那個小縣城，便在省城找了家單位留了下來。
 

我找到的是一家印刷廠，我當時的專業是計算機軟件及應用，印刷廠的廠長是我家的一位遠房親戚，親戚安排我去搞計算機排版，似乎也還算是專業對口。這個印刷廠是親戚廠長從省城國營新華印刷廠承包出來的，規模不大，人員也不是很多，搞計算機排版的連同我在內一共有三個女生，其餘兩位是從總廠帶過來的，有一個據說北大剛推出北大方正電腦排版的時候，便去北大培訓過，還拿過一個什麽錄入獎。那些年，計算機還不是十分普及，所以能在總廠作計算機排版的人，據說都是在出版社或新印廠有點關係的人。因此她們兩個對我這個從小縣城來的一開始就不怎麽友好，加上我還是正規學校計算機專業畢業的，而她倆都不是，所以對我相當敵視。

可才剛跨入社會的我對這些複雜的人際關係根本就是一無所知，對人際關係的認知也還隻停留在學校生活中那種單純的關係上，我每天傻乎乎地在機房裏練習著五筆打字，還一口一個老師長老師短地叫著跟我年齡相差無己的她倆。

可她倆對我的敵視卻有增無減，我在單位上感到無比的壓抑和孤獨。

這時，海麗走進了我。

海麗是開印刷機的，雖說也跟我年齡相當，不過她初中畢業直接上了新印廠的技校，早我幾年參加工作，當時已經是老師傅了。

因為是同齡人的緣故，海麗對我相當關注，我一來她就主動來向我表示友好。

海麗人長得不錯，開朗大方，我們很快便成了朋友。

海麗家一共有三個姐妹，姐姐在外地上研究生，妹妹就在本地上大學，隻有海麗一個人讀了個技校，因此海麗在家也最不受父母喜愛。

有一天海麗告訴我，她有男朋友了，男朋友家就住在單位附近。海麗說她的男朋友很愛她，怕她不跟他好，還當著她的麵砍掉了一個小手指頭，我聽得有點血淋淋的，想不出來能為愛砍掉一個手指頭的人會是個什麽樣子。沒過多久海麗便結婚了，很快海麗便生了個女兒。我也看見了那個生怕海麗不跟他好而砍掉手指頭的人，文文靜靜的，像個讀書人的樣子，在一家藥材公司工作。

海麗結婚後就跟她丈夫的父母住在了一起，因為她的丈夫家離我們的單位不遠，海麗還不時帶我去她丈夫家蹭過飯。她丈夫家就隻有姐弟兩人，姐姐出嫁後，就剩下海麗和她丈夫跟公公婆婆一道過，看得出來海麗的公婆對她挺好，老兩口已經退休，而且年齡也不大，平時除了料理家務就是幫著海麗帶孩子。一家人看上去和和美美的，很是幸福快樂的樣子。說實話，海麗就從來沒有帶我去過她自己的父母家，由此可見她在她公婆家地位還是不錯的。
 

人都說生女兒是打扮母親的，生了女兒的海麗，更是多了份成熟女人的韻味，看上比原來更加漂亮。
 

海麗寫得一手好字，所以生完女兒後，單位便沒有安排海麗再去開印刷機了，而是到樓上的辦公室協助一名副廠長搞搞聯係業務等等一類的文職工作。
 

我當時的男朋友在上海讀書，海麗時不時地還動用一下自己的小特權，下班以後打開辦公室的門讓我打打長途電話。我們的關係一直都不錯。
 

後來我因為受不了那家單位而選擇離開，到男朋友讀書的上海打工。離開的那天，下著大雨，是海麗打著雨傘把我和我男朋友一直送到街上的中巴車上的。
 

在上海呆了幾年後，我要去德國，回家鄉辦理護照的時候，我去找了海麗，海麗告訴我，她離婚了，已經搬離我她公婆家，就住在了我曾經住過的房子裏，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為她在跟我開玩笑。
 

原來她丈夫在一次出差進藥材的過程中，在火車上認識了一個女人，然後象所有的婚外情故事一樣，他的丈夫提出了離婚，我無法想像，那個像書生一樣，生怕她不跟他好而連手指頭都舍得砍掉的人會跟她離婚。 
 

離婚後的海麗也不能回自己父母的家，就住在我當年住過的那間房裏，女兒跟爺爺奶奶住。漂亮的海麗外表上倒是看不出什麽變化，不過她告訴我不開心的時候，她會去酒吧喝酒，找陌生人搭訕委實還是讓我吃驚不小。我勸慰她要好好的生活，海麗向來都是很穩重的。
 

再後來我又從德國輾轉來了美國，所以慢慢地也就跟海麗中斷了聯係，不知道今天的她過得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