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的過失更可怕

（隨筆）

　　早有哲人有過這種意思：無意的過失比有意的傷害更可怕。這也可以是指這兩天博客上對不負責任的辱罵的討論（或爭論，和繼續相互辱罵）。不過寫這個帖子主要原因是因為昨晚聽到的個故事。 

　　我們認識的一家人移民加拿大已久，學者型的男主人聰明過人，但情商欠缺；女主人精明強幹，又是典型的中國婦女。多年前我們到加拿大旅遊，在他們家站腳。他們一家人招待很是熱情，但我總覺得當父親的對他們大學畢業的兒子隱隱的失望。他們看起來有點窩囊的兒子很是沉默。當時我想：大概他們覺得兒子太不爭氣了吧（因為他似乎隻甘心做個小會計，希望他能繼續深造，他又懶懶散散，提不起精神）？當時我覺得這位年輕人接人待物都很得體，人也隨和。我和太太沒過多地想這些事兒，日子一晃就是六、七年。 

　　前不久我們聽說這家的男主人因重病住進nursinghome，能幹的老伴兒每天都去精心照料老頭子，可他們的兒子卻在家閑待著，他說自己每天就是在家“上上網，要不就彈彈吉它，也不想去幹活（早先的工作因不想幹辭掉了）”。我妻子頓時火了，訓斥了那小夥子一頓，當時他在電話裏並不怎麽說話，隻是後來他母親希望我太太繼續“教育教育她兒子”。

　　昨天晚上，那小夥子的母親打電話來和我妻子談了許久，看來心裏憋悶壞了，得找個人好好訴說。掛了電話剛一會兒，她又來電話，同時她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也在電話上（母子每人一個話筒）。這是讓我這位最擅長解決心理問題的太座解決他們的家庭糾紛嘛。 

　　兒子說，他被父母傷害了，而且是深深地傷害了，甚至這種傷害是從小開始的。母親說，他們倆口子從小在獨生子的教育上、生活上下了多少功夫，簡直可以說是含辛茹苦。現在兒子居然對自己的父母如此抱怨，感情如此淡漠，太叫人傷心了。 

　　這真讓人吃驚！原以為他們的兒子有點懦弱，可能各方麵能力差些，敢情不是那麽回事兒。其實他們的兒子自幼天資聰穎，從小學就是學習尖子，初中、高中都是保送市重點學校，但大學沒考好，浙大沒考上。當時別的大學還是可以上的，可那會兒他們已經移民加拿大。 

　　孩子的父親對此極為不滿，每每斥責，認為兒子沒有真正努力。到了加拿大兒子在大學學的是會計專業，他父親又不以為然，認為胸無大誌。再以後父子衝突不斷，當兒子的越發“不成器”（他父母語），會計幹得好好的，明明可以進一步考證書做更高級的會計，卻突然辭職去幹別的工作。後來他就不斷地換工作，以至最後幹上純“賣塊兒”的裝卸工。那是個勞動強度很高的藍領工作，且工資很低。可小夥子說他感覺還不錯。他後來也不同父母住了，自己在外邊和別人搭夥租個公寓。 

　　那個總瞧他“不順眼”（兒子語）的父親突然發病住進nursing home，小夥子又回家住來了，理由是同別人合夥住太互相幹擾，同時他又辭去工作沒了收入。那趕緊再找工作呀！不，他正打點行裝準備在北美大陸徒步旅遊，花費靠路上打工爭。當母親的頓時大怒，母子互不相讓。結果就是打電話給我妻子，讓“給個說法兒”。

　　“清官難斷家務事”。那先讓當兒子的解釋他如何被父母傷害了吧。“他們就是不斷地訓斥，永遠訓斥，我永遠一無是處。”兒子抱怨。 

　　“那是為你好。當父母的哪能不管你？”母親如是說。 

　　下麵母子倆就開誠布公了，把“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翻出來。總的來說，就是兒子覺得父母對他的失望完全把他的自尊心毀了，而且“他們自己”什麽不順心的事情都拿他撒氣；“久而久之，我對你們（指他的父母）就沒感情了！”母親聽著聽著就委屈地落淚，聲稱“完全沒有想到（兒子會這麽想）”，她對這個家，對兒子全身心的愛換來的竟然是這種結果！兒子也哭，認為他現在對生活如此的挫折感隻能是父母對他缺乏應有的愛。 

　　下麵我妻子對他們的調解就不必說了吧。反正是在電話裏費盡口舌地和他們母子倆談了好幾個鍾頭。效果嘛，隻能說倆個人都把心裏話講出來了，彼此的成見雖難以消除，但都明了對方的想法了。有個事實非常令人遺憾――兒子和父母的感情完全傷了。 

　　這個家庭怎麽最終成了這樣？算是他們雙方“無意的過失”的結果吧。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前邊說了“無意的過失比有意的傷害更可怕。這也可以是指這兩天博客上對不負責任的辱罵的討論”。博客上以匿名的方式進行辱罵可以算“有意的傷害”，而“無意的過失”是辱罵者沒想到應該自我尊重。這種可怕在於不把對方當人，也就等於沒把自己當人。這話說得太重！但進行辱罵的人往往就是不這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