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的老同學住在靠近紐約市的高級公寓裏，我們倆口子曾去拜訪。老先生曾是個很有成就的企業家，退休後就買下這豪華公寓的兩居室。那公寓是棟三十多層的高樓，坐落在商業區，主要街道上店鋪林立，熱鬧非凡；不過這些街道的後麵是些老舊、擁擠的住宅區，多是些黑人、西班牙裔住在裏麵。我在老先生所住的高高的樓房上往下看，那些狹窄的街道邊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舊車（這些住宅怎麽會有停車位呢），一輛緊挨著一輛。一些無所事事的青年聚集在一起。這景致在心裏肯定不會有心曠神怡的感覺。
這豪華公寓與那些住宅區的反差太強烈了。我的車子開到門口的臨時停車位上，有位衣觀楚楚的公寓工作人員過來，彬彬有禮地引導著進公寓大門。進門先登記，負責登記的工作人員立刻給得你要拜訪的房主打電話，得到的證實後，另外的工作人員會把你的車子開走。別害怕，他是替你把車子存到邊上一個停車樓裏。據說這是“飯店式管理”。同樣，公寓住戶們開著車從外邊回來後，就把車鑰匙交給管理人員，他們會把車子停在停車樓中固定的停車位。如果住戶出門，管理人員會立刻把他的車子從停車樓裏開出來。你隻要在門口等著，車子會自動開到你麵前。這種侍候怎麽樣？一天二十四小時服務。不知別人怎麽想，我反正很別扭，算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吧。老先生的住宅當然非常講究，天花板很高，有著大吊扇，房間很大，每個臥室都有衛生間；起居室也有個廁所。兩居室的公寓還包括一間不小的書房和很大的陽台。這套公寓在二十多層。老先生說，樓層越高房價越貴。為什麽？解釋是，樓層越高，房間的麵積就越大。是不是越是有錢的人就越想住得高？我可不願意住得那麽高。站在陽台上往下一看，腳後跟直發涼的感覺。這是不是恐高症呀？
那天也就是一般性拜訪，聊聊天，在外邊吃了頓飯，日後就把這豪華公寓給忘了。不能不忘，咱是窮人，能溫飽就行。我最希望的是安安穩穩的日子。可沒想到日後咱又光顧了這類豪華公寓，並且還在裏麵住了一夜。我們倆口子的一位朋友最近買了這麽一套公寓，過年時請我們作客。說好盡興地喝一頓，所以就得在那裏過夜了。此前一直有我們的朋友買公寓、搬家的消息。這個豪華公寓樓是剛建的，價格不菲。朋友買的是兩居室，起價五十多萬美元。此外，地稅每年六千美元，每月五百。住樓房還交那麽高的地稅？人家這是市中心，寸金之地，就得這麽高的地稅。他們家有兩輛車，每個月的停車費是兩百多。另外一筆每月都得交的費用是物業費（ＭＡＩＮＴＥＮＡＮＣＥ，包括水、熱水和天然氣），相當可觀，８５０美元。那當然了，人家管理人員穿得筆挺為你服務可不是義務的。這豪華公寓大樓每年的維修也不少花錢。好家夥，這就１６００美元了，這還不算一個月付給銀行買房子的貸款利息和本金呢。要不怎麽是富人住的豪華公寓呢。
豪華公寓有人家的講究。搬家時得事先申請，由公寓管理人員安排時間。一般地說，能往這裏搬的主兒都雇用搬家公司。這公寓的管理人員就得調查你雇用的搬家公司是否有合格的執照。搬家用的電梯都是專門的。你要是不停調遣，人家就喊警察來幹涉。我們的朋友本來想找個便宜的華人搬家公司。那家公司一聽說往豪華公寓裏搬，當時就謝絕了，估計是沒有合格的執照。沒辦法，我們的朋友隻好找了另外一家。那家肯定有合格的執照，但費用就高多了。嘿嘿，富人處處多花錢。我們一家人到那兒一進門，就覺得進了高級旅館似的。到屋子裏一看，嘿，還真是旅館的設計。屋子裏不是中心空調，每個房間靠窗戶的地方都有個空調器，就是用旅館用的那種。屋子裏有個自動控製器，空調送熱風或冷風控製冷暖。但這種空調送風的聲音很大。據說搬進豪華公寓的多是有錢的老夫婦，老人真的經不住這樣的噪音，他們多有報怨。我很奇怪，為什麽不裝中心空調呢？這在每戶的窗戶外邊安個空調，然後把冷風、熱風送進屋子裏不就行了嘛，根本不會有噪音問題。朋友說，如果空調器一個個都安到樓房外邊，太有礙觀瞻。這個解釋真讓人難以理解。或者可以在樓頂上修個整個公寓大樓的空調器。算了，咱別亂出主意了。據說設計這豪華公寓的人是個很有名的設計師，他不會沒有想到屋內裝空調的噪音問題。之所以這樣設計，一定有其不得已的地方。
我發現所有窗戶都沒有紗窗，一問說是到時候就裝上。這麽說就是天氣熱了，管理人員就雇用工人把公寓各個房間的紗窗裝上，天氣涼了再拆下來。這又是何必呢？不明白。又發現窗子隻能橫著拉開六英寸，說是為了安全。這一下子就給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被“關起來”的感覺。廁所裏沒有排風扇。人家說是自動排風。又是自動！我在這公寓裏住的那一夜也不是很舒服，感覺口幹舌躁。不知道是不是那空調不斷送出的熱風吹的。其實咱最受不了的是，豪華公寓地處市中心，整天亂哄哄。從公寓的窗戶望出去就是一片喧鬧的商業區和來來往往的車輛。咱是不是報怨太多了些？你不喜歡城市生活不等於別人不喜歡。生活在這兒有多方便啊，買東西有各種各樣的商店，想吃一頓有各式各樣的餐館；豪華公寓裏有專門的遊泳池和健身房。想到消遣一下，電影院、書店就在附近。喜歡田園生活，這些可就沒那麽方便了。
是的，您說得有道理。但我感覺住這種豪華公寓的一種別扭您沒提到，那就是隱約覺得少了點個人自由和樂趣。我是得到很多服務，但也受到很多無形的限製。嗨，咱也別高談闊論了，反正也沒錢住這種豪華公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