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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
我們倆口子的忘年交艾德格走了。那是聖誕節過後不久的冬天。艾德格老先生九十有四,一向身體很好,但在九十二歲的時候出現心衰。後來那兩年他就經常出沒醫院,跟著又增添了些別的毛病,如帕金森症、腰椎病等。不過他頭腦一直很清楚,沒有老年性癡呆。這實際上對艾德格痛苦,因為他會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不可抑製的衰弱,更糟糕的是他必須得讓別人來照顧他。盡管比他小十歲的老伴兒凱瑟琳老太太身體相對比他好得多,兒女們也經常來看望他,但他最怕的就是自己拖累家人。
去年底他更加經常地摔倒,有時不得不住院。最後一次住院後,醫生坦率地告訴艾德格家人有關病情,那就是不可能好轉,但其生命可以耗相當長的時間,病人沒有舒適而言,剩下的隻能是痛苦地等待。這時凱瑟琳老太太和兒女們做出一致決定,放棄治療,隻帶些鎮痛藥帶老艾德格回家。當他們把這個決定告訴艾德格的時候,他雖然衰弱地說不出話來,但意識還是相當清醒的。他點了點頭。其實艾德格早有遺囑:在他的生命的延續隻剩下痛苦時,請讓他靜靜地走。在艾德格病重的時候,他還沒有到上呼吸興奮劑,上麵罩吸氧的程度,但艾德格選擇靜靜地走。在最後的幾天裏,教堂的牧師來到家裏為他做了臨終禱告,能來的子女們都守候著。他那時連水都喝不進去了,隻有微弱的呼吸。終於在一個早晨,靈魂脫離了艾德格。然後家人把他護送到老家--他的出生地埋葬了。
凱瑟琳和她的兒子不斷地給我們發Email告訴艾德格的病情。我和妻子都很難過,但也欣慰,因為艾德格沒受太多的病痛折磨,大家也力求避免讓他受痛苦。人生總有生老病死,我們每個人都要客觀看待。
跟著是我的八十九歲老母親病故。她老人家生命的最後十年精神越發的病態,最後完全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不得已,我們決定送她去臨終醫院(北京鬆堂醫院)。老人家的身體機能狀況還是很不錯的,能吃,能走動,但就是神智不清。說實話,她真特別麻煩護工。有天老母親突然昏迷,醫生診斷說是腦出血,並進行了搶救。其後的一個月裏,她就像植物人一樣地躺著。當時我心裏很悲哀,為什麽我們就不能像送老艾德格走那樣來送我的老母親。她插著點滴,喂著鼻飼有什麽意義嗎?老母親病故後,九十二歲的老父親慢性心衰越來越厲害,現在住在醫院裏肯定是出不來了,隻能慢慢受折磨。他活得長,親朋好友多走在前麵,那些人臨終受折磨都看在眼裏,於是經常說“我走的時候可不要這麽難受”。然而他並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現在也眼睜睜地受苦。
我這些日子總在想危重病人搶救的意義。我妻子曾是個大夫,她說危重病人的搶救是最花錢的,而且對病人來說也是相對沒有意義的。因為很多病人到了最後就是簡單地延長生命,甚至不少人都已經沒有了意識。但醫生們還是要竭力搶救,這到底是不是病人的心願呀?或許病人的家人希望這樣?
不管怎麽樣,中國和西方社會對死的看待是有所不同的。我反正欣賞西方人對待這種正常死亡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