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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也說說北京人

(2009-04-18 01:03:24) 下一個

(隨筆)

  網上原來是對上海人、河南人調侃,多是“京油子”的腔調,現在人家也不客氣了,也有了對北京人的議論、挖苦。其實我對這類議論並不在意。一個地區、一個城市的人的心態,生活態度的差異各有其特色,不能用好壞評價。同時,“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哪兒沒德行不好的人呢?

  那到底誰是“老北京人”呢?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北京建都之後,很多外地人因為工作關係遷入北京,他們不能算“老北京人”,比方說我老爹老媽。土生土長、幾代都在北京生活的居民可以稱得上是,至少在北京長大的可以算“北京人”。這樣有個比較含糊的概念有沒有反對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可以被劃到“北京人”的圈子裏了,沾沾自喜。那“老北京人”呢?嗨,不多了,再過幾天就成為曆史了。

  北京是我的故鄉,總的感覺就是北京人好麵子,講究點兒義氣,喜歡管個閑事,也愛看熱鬧。有關北京人好麵子這點我印象較深刻,而且越是老北京人就越講究這個。也許您會嚷嚷:“哪兒的人不好麵子呀?別不著邊際地亂侃。”沒錯,沒有人不好麵子的。但北京人和上海人的好麵子就不一樣。我給您舉個例子。冬天去滑冰,一北京的小夥子扛著一雙大跑刀冰鞋在街上走。朋友問他是否會滑?答曰:“不會。”那還扛著大跑刀?你猜人家說什麽。“噢,您讓咱哥們兒拿個娘們兒兮兮的花樣刀(冰鞋)?太掉價了吧。”我想要是上海小夥子肯定不認為扛大跑刀有什麽“麵子”。“憨大嘛。”他們會這樣竊笑。

  再舉個例子。當年我們在農場“上山下鄉”,到了休息日,上海青年都換上從上海帶來的筆挺衣服,穿上皮鞋什麽的,褲線能切西瓜,並且到各個宿舍串,像個人兒似的。這叫我們破衣爛杉的北京青年看起來就不以為然,開口扔過一句,“你丫打扮得象國家領導人,也沒人看得起你。以為自己是根蔥呀,誰拿你熗鍋呀。”


  哎,這兩個例子到底有什麽不同呢?我是這麽認為,北京人的麵子與“做人”有關。也就是說您的行為舉止“不能得罪觀眾”(“不能得罪觀眾”是北京姑娘們1980年代談到擇偶標準時常說的一句話),不能讓人背後戳脊梁骨;而上海人的麵子是一種“體麵”,他們什麽時候都要講究的。這體麵不同於北京小夥子的“扛大跑刀”,多少有點勢利的成份。這麽說怕是要得罪上海人。沒關係,來自上海的人們來指責吧,這不過是我個人的感覺。

  另外,北京人看起來比上海人“土”。上海很早就是中國人接觸西方世界的窗口;而北京人總有些“義和團大叔”的味道,動不動講究個自尊、國粹什麽的。唉,北京人打明朝時就是“皇民”,確實有些個自大狂,但愛管閑事這點不會總招人煩。那天我在街道上見著一老先生,他提著一網兜雞蛋,這腿腳一不利索,那網兜雞蛋掉在地上都流湯啦。老人家正發傻,隻見個小夥子一個健步上來,用手中一個新買的鋁鍋把那一網兜流湯的雞蛋裝進去。“寸嘿(意思是趕巧)!這鍋剛買來就用上啦。得,大爺,咱好事做到底,您住哪兒,送您回家。嘿嘿,其實我是舍不得我這鍋。好事也不能做太大發嘍。不然回家老婆罵。大爺,別愣著了,鍋裏的還能拾到、拾到吃,地上的隻能成肥料啦。心疼也沒用。”您說他貧不貧呀!不過還真可愛。

  咱不由地又想起“六四”那個可怕的夜晚。軍隊衝破市民的層層阻截後,市民們在立交橋兩邊站著,看著橋上駛過的軍車眼都紅了,幾萬市民一起呐喊“李鵬,操你媽”。這,就是北京人。

  前些日子在萬維網上看到篇調侃,說北京人的,侃得不錯,不過有點兒負麵。很多事在北京確實多點兒。總結起來有以下這些:

  “熱情加無聊,北京人的廢話怎這麽多。”嘿嘿,北京人愛侃。有些個話外地人不理解。

  “德行!瞧你這德行!時常聽北京人這麽教訓外地人,似乎外地人都無德,而無德顯然又是跟無能連在一起的。”北京人確實有那麽點兒擠兌外地人,不過沒那麽嚴重。

  “禮,慢慢就成為了知識,也就流於了世故,虛假。所以,北京人講求‘自幼就深知主人們的眉眼高低,言語輕重,且熟諳京中各府邸之間的遠近親疏,絲絡瓜葛’,在普通人和流風上的表現,當然是要‘懂場麵兒’、‘會維人兒’。”有這麽嚴重?可這種人哪兒沒有呀?得,也別讓您白說,北京人裏上麵說的那種人比外地人多0.01%。

  “北京人的熱情很嚇人,一是敢應承,拍著胸脯,天大的事也敢答應下來,還容不得你表達什麽疑問呢!他已先給你打消完了,不就這麽點破事兒嗎?那誰誰誰?知道不?跟我什麽關係?你就不知道了吧?結果,這誰誰誰常常跟他八杆子也打不著。”誰呀?傻X呀?如果北京人看見這主兒,也得說他二百五。

  “第二是路遇著拉呱,風箏一樣地往天上放著,眼睛眯著,聽得仔細、專注極了,這專注還表現在一件事說十次,搞不清是他腦子有問題,還是他當你腦子有問題;或是,你不知怎麽就被他弄得腦子也有問題。總之,你隻要跟他站一起了,就有義務聽他把話說完,可那話頭通常也像他手上的風箏,放上去一點,又收回來,再放,再收,還放,還收,可談的那事情就一直在天上那麽飄著……”您這是怎麽了?您不愛聽走人呀。對方都沒話找話了,您這兒還死坐著。到底誰有毛病?

  “同樣是服務,廣州人想的是為你的錢服務,所以,哪怕給你裝孫子,他也想得通,照樣給你好臉子;上海人早年想不明白,現在也明了,她才不是簡單的售貨員,她是來幫助你的,把你當人,她也就是人了;隻有北京人至今還橫豎想不明白:憑啥要給你好臉色?我一個賣貨的咋啦?誰還比誰矮半頭不成?”這議論有點影兒。不過現在北京人可直起直追,輪掙錢也一點不含糊啦。

  行了行了,光不由自主地替北京人辯護了。自己是北京人,不會特愛聽外地人的挖苦。不過咱出國年頭兒不少了,現在也真沒資格說現在北京人如何如何。如今北京變化太大啦。可咱能說說跑到北美來的北京人。

  在海外北京人和上海人有多大區別?我認為還是有的。照“老美”的分法,從中國大陸來的人中還可以分出“上海人(SHANGHAINESE)”和“非上海人”兩種。這是對上海人的一種負麵的評價。在美國,無論是大學還是公司,很多美國老板們對上海人都不怎麽待見,主要是說上海人當工具使不怎麽“乖”,勢利,愛“跳槽”奔錢多的地方去。這裏我倒要替上海人說幾句,就算是這樣又怎麽了?美國老板看中國人往往戴“有色眼鏡”,總認為中國人就該像得心應手的工具。如果不這樣了,他們就指責開啦。其實上海人的工作態度隻是更接近美國人罷了。如果是“老美”這麽幹,他們就什麽話都不講。

  “非上海人”就是不那麽精明的中國人,其中又數北京人為最。“老美”分不太出來,而我們中國人圈子裏都看得很清楚。我在美國這麽多年,朋友大部份還是北京人。本來嘛,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自然而然就湊到一塊兒去了。我太太在藥廠實驗室幹活,時間一長就發現,在大陸來的中國人中老老實實幹活的北京人比例大。而上海人總在“跳槽”,這是讓美國老板說著了。

  在生活上,北京人不如上海人精明。我們有個朋友住新澤西,後來公司搬到北邊的波士頓。按理他該搬家,公司會出搬家費。可他的兩個半大孩子拒絕搬家,而他也舍不得新澤西的牌友。結果他就一個人住在波士頓的公寓裏,每個星期回來一次,當然是到中文學校和朋友們打牌。遷就孩子和非要打牌可把他們倆口子折騰苦了。妻子又上班又要照顧孩子,累得半死,但居然毫無怨言。久而久之,丈夫過意不去,還是決定搬家去波士頓。您猜怎麽著?首先是公司的搬家費沒了。公司挪到波士頓給了員工兩年期限,兩年內搬家才出搬家費呢。他們倆口子搬家時已經是三年頭上啦。再者,賣房子掉價10%。現在房價正回落呢,一下子虧了好幾萬。那女的辭職去波士頓工作,原公司的規定,工作未滿五年,退休金提留(一年好幾千哪)不給,而她就差半年就夠五年了。您猜這倆口子怎麽說?“我們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嘛。”這,就是北京人。要上海人肯定不這麽幹。不過我很欣賞“我們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嘛”這話。確實,隻要精神愉快就得啦。

  我還有個北京朋友在倉庫裏“扛長活”。他移民美國時就30歲了,國內也就是個中專畢業。到美國那隻能靠賣力氣吃飯,十足的“藍領”,收入微薄。這小子三十好幾才結婚,跟著就讓妻子連著生兩個孩子。養活得了嗎?他不管,隻是說“倆孩子也好做個伴兒”。是否可以到政府那兒申請些救濟?“現那眼呢!咱能讓他們生下來就能養。”好嘛,沒日沒夜的打工,死活不申請救濟,還活得倍兒開心。瞧,咱們北京人特“皺”。不過這也是種活法兒。

  十幾年前剛來美國,認識個讀博士的北京漢子。妻子終於探親來美國,他讓北京朋友們到家作客。席間感歎,“如果老婆再簽不來,我就回國不讀這爛博士了。”看看,這,就是我們北京人。後來他拿了博士學位卻去做買賣。買賣做不成又去實驗室裏混。最後在大學裏做了教書匠的時候都快退休啦。“人生能幹什麽都去試試,最後總能找到自己想幹的活兒。”可錢沒掙到多少呀。“也是。我也覺得錢越多越好,可總不能為錢活著吧。”

  也有掙著錢的北京朋友。沒事就把北京來的哥們兒們找到家裏連吃帶喝侃大山,聊政治。做著買賣侃什麽政治呀?嘿,人家就有這嗜好。這酒一喝就到了下半夜,他醉得拿著酒瓶子往桌子上倒酒,還說“我怎麽倒不進杯子裏了”。大夥兒出去玩兒他就使勁掏錢。別人一說“算一算每個人攤多少”。他就嚷“別那麽叫人不痛快怎麽樣”。

  我和太太都是北京來的。到美國十好幾年,到現在連房子都沒買,仍然住在很一般的公寓裏。但我房後開地種了大片的花,屋子裏像植物園,外加一大缸錦鯉。我們每年一定要出門遠途旅遊。現在女兒上了大學,當媽的就每天晚上彈女兒的鋼琴,雖然不成調,但很能找樂。我則趴在電腦前碼字兒,跟網友逗貧。我們是北京人嘛。

  以自己是北京人為榮?嘿嘿,有點兒。

  04/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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