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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酒瘋

(2009-01-13 01:18:37) 下一個


        (隨筆)

  記得很小的時候,逢年過節大人們喝酒時,父親總會用筷子在盛白酒的酒盅裏蘸蘸,然後把筷子送到我嘴邊。我一咂那蘸了白酒的筷子,哎呀,好辣,做做怪樣子。飯桌上大家都哈哈大笑。那時真不明白大人們為什麽要喝酒。

  真正喝酒是“上山下鄉”去了農場以後。記得大概是第一次在農場過新年吧?青年食堂賣酒。那是白酒,分場自己造的,度數很高,六、七十度,酒梢子味很重。哥兒幾個買來倒在茶缸子裏喝,還逞能。先是豪言壯語,接下來是胡言亂語,最後是不言不語。半斤多白酒在肚子裏發作,過會兒就一個個趴在炕沿上吐,腸胃裏“翻江蹈海”,幾乎把大腸頭兒都要吐出來,那個難受,都有去死的念頭。當時想,以後再也不喝酒啦。可也奇怪,過後還是要喝,大概“豪言壯語”到“胡言亂語”那段時間很有快感,讓人興奮吧。

  我酒量不大,半斤白酒就差不多了。可那時年輕,哥幾個一較勁鬥酒就往死了灌,最後在“不言不語”的狀態下嘔吐。那醉酒的滋味不好受,不單單是吐,還天旋地轉,頭重腳輕,躺在炕上不知如何是好。不過意識還存在,後來大都能記得自己醉酒後的醜態。

  當時見到有的青年喝了酒後,行為就怪異起來,又哭又笑,瘋瘋癲癲。心想,這應該是借酒撒瘋吧。心裏明白,可就要胡折騰。我有個哥們兒就這德行。他喝了酒後先是話多,然後就有些奇異聯係,並要驗證一下。他直目瞪眼地走過來,信誓旦旦地說要“倒踢紫金冠”。那是當時“革命樣板戲”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中女主角吳瓊花的舞蹈動作。我們這位小爺們兒也行?大家一愣神,這位就來了一個。天!不是跳起來腿朝後踢,而是猛地一個旱地拔蔥,接著朝後一個鯉魚打挺。動作十分漂亮,可就是後腦勺直接著地,“咚”的一聲。那還不摔壞了?!我們趕緊過去要扶起他。我們這哥們兒極其迅速地爬起來,高聲叫道:“沒來好,沒來好!”馬上,又來個他認為的“倒踢紫金冠”。哥兒幾個手疾眼快,同時衝過去把他接著。這後腦勺可架不住這麽磕呀。

  我們這哥們兒繼續要表演“倒踢紫金冠”,人們早撲上去把他塞到被窩裏讓他睡覺。他還掙紮著要爬起來,可人們死死地按住他的胳膊腿,不一會兒他便死豬般地昏睡過去。

  我當時見到這情景,心中不免對撒酒瘋就是借酒撒瘋的論調懷疑起來。後來我也開始撒酒瘋了。那是到農場七、八年後了,酒越喝越多。酒醒後,人們嘻嘻哈哈地訴說我是如何幹荒唐事時,我非常詫異,因為一點也記不起來自己曾幹過這些事情。噢,這就是撒酒瘋了。那時我失去了意識,行為再也不受理性的約束。

  第一次撒酒瘋的時候,我跑到宿舍外邊撲住一隻母鵝,然後拎著鵝脖子輪圓了猛往地上摔。那倒黴的鵝被摔得飛出一個鵝蛋,腸子掉出一大段!慘死。我聲稱那鵝“擋了我的道”,真夠無賴的。第二天上午醒來頭痛欲裂,還有點不辨東南西北呢,哥兒幾個過來告訴我頭天下午的所作所為。我一直矢口否認,嚷嚷著“為什麽我一點印象也沒有”,直到我到鵝的主人那裏得到了證實。TMD,真難堪。

  我有時撒酒瘋是被哥們兒抬回來的。在“北大荒”的冬天,外邊零下三十多度。我酒醉了就走到外邊,哥兒幾個趕緊跟著。我回頭見了還罵罵咧咧,叫嚷著“再跟著我就跟你們丫的玩兒命”。真不知好歹。可朋友們沒生氣,退後點一直“跟蹤追擊”,直到我一個跟鬥摔倒爬不起來,便一擁而上像抬個死人似的把我弄回宿舍。真是好哥們兒呀。或許我人緣兒還不錯?不是這樣,我有可能凍死在外邊。

  一年前回北京探親時和當年農場的老哥們兒飯館聚會,咱一逞能一下子又喝醉了。幸而沒撒酒瘋,隻是趴在飯桌上糊裏糊塗地睡。事後又被哥兒幾個送回家。真沒德行。想到他們如今年紀老大,沒有學曆,很多都早早的下崗,心中不免難過。唉,我怎麽就沒有能力給他們一些幫助呢?

  撒酒瘋會暴露真實想法是人們的共識。咱在農場時對上海青年總有些成見,但我不是個張揚的人,所以在宿舍裏和上海人大麵上都過得去。一次撒酒瘋可口無遮攔了,自己騎著個長條凳子,凳子的一頭拴上繩子掛在脖子上,說那是“馬”,然後就在各個宿舍裏“狂奔”。跟著我就開始肆無忌憚地挖苦上海青年,很不像話,真讓人尷尬。罵夠了,我又開始發煙。叫人不可思議的是,我打開一個哥們兒的箱子,把他的兩條煙都發了。這是什麽行為呀!第二天我這哥們兒笑著說我如何“借花獻佛”,讓每個人都抽上了煙,而且兩個耳朵上都夾上了煙時,我真是哭笑不得,慚愧得要命。我暗自想,人的內心深處都是自私的吧?不然我為什麽不發自己的煙,卻慷慨地發哥們兒的煙呢?在有理智的時候我不會這麽做,基本的社會道德規範約束著我,喝醉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讓我尷尬的撒酒瘋是我躺在了一位北京女青年的懷裏。朋友告訴說,我大醉之後闖入一女青年宿舍。他們見很久我都沒有被女青年們打出來,便進去看個究竟。發現我竟人事不知地倒在炕上,頭就枕在一女青年懷裏。眾哥們兒說到此都笑得前仰後合,我則臊得無地自容。我和那女青年平時真的不怎麽熟,雖然內心有著或多或少的好感。我當時醉了,沒了德行,一定是在她麵前胡說八道來著,她為什麽不尖叫著把我趕出去?這姑娘人好,知道我是在撒酒瘋沒了理智,她沒讓我太露怯,隻是想辦法讓我安靜下來。誰要是娶她當老婆一定是不淺的福份。你要問後來我怎麽就沒“順杆爬”?那不是我喝醉了嘛。您別再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追問了,那都是小三十年前的事兒了,解釋不清。

  回城之後也還撒過幾次酒瘋,但最終漸漸地有了節製,不那麽狂灌酒了。不過我想,好友聚會,過節過年的喜慶日子,喝得撒了酒瘋也未嚐不可。“醉酒當歌,人生幾何”嘛。一個人不曾豪放,醉都沒醉過,這人生也太乏味兒了點。

  記得那時在北京,春節期間總能看見有的人騎著騎著車就一頭載在路邊,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不覺一笑,哥們兒,悠著點兒。現在可別幹這懸事,喝醉了別出去,北京汽車太多,弄不好撞著。

  在美國我沒有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家喝不多。來了朋友也隻能稍稍喝點,不然人家怎麽開車回家?我到朋友家也是一樣,除非可以住在那裏一夜。有一次到哥們兒家,說好過夜,於是暢飲,從下午喝到淩晨三點。那次不知道為什麽,我總也到不了撒酒瘋的程度,倒是我哥們兒不行了,拿著酒瓶子就往桌子上倒酒,還說“怎麽倒不進杯子裏了”。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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