厠所在前進

前些日子回西安，我好些年以前的老同學，開著他裝備得很好的“馬自達”，領我看。

 

我請他帶我去看看三十年前我過“最花力氣的日子”幹活的地方。在“走向鍾樓”的北門腳下，是我曾經的工棚。現在，那裏是一個遠看不錯的房子，朋友告訴我說是一個廁所。我有些驚訝，想起了廁所的對聯：“天下英雄豪傑到此俯首稱臣；世界貞節烈女進來寬衣解帶”，心裏感慨：時代真進步，廁所在前進。嘴裏還自言自語：“當年那是我和毛主席睡過一個晚上的地方”。開車的同學聽得一頭霧水。

 

一九七六年，全國人民給毛主席開追悼會的那天，西安下著挺大的雨，老人家死了，天哭了，人在雨中，站好多小時，為老人家送行。

 

我那會在一個小工廠當民兵排長，人年輕，又實誠，不像許多黨員，在雨中的追悼會，外衣裏邊穿著雨披。那天晚上，組織上交給我光榮任務：為毛主席守靈。雖說爹親娘親沒他親，但這孤獨人一個，漫漫深秋夜，守著偉人頭，守著靈，就算覺悟高，也不容易。那會也沒談戀愛，心裏也沒啥想，跟老人家說一會話，人也就困了，再說白天還淋了一天雨。半夜兩三點吧，我沒請示領導（因為不知領導在哪裏睡覺），自己弄個床板，沒洗就睡到毛主席“身”後。

 

第二天一早，差點就當了現行反革命。從那天，我失去了組織。

 

那個有著我“失去”的地方，現在是個廁所。

 

三十年過去，不知多少天。

 

神州大地上有了更多的廁所吧？人民需要更多，更好，更文明的廁所。許許多多的廁所，如今都令人高興地前進了，從天安門旁邊的勞動人民文化宮的“入門廁”，到大賓館，大飯店，大會堂的衛生間。

 

我有時恨自己，在美國這把人的有些能力變得低下的鳥地方生活了多年後，上廁所就隻能在中國的“大地方”了，有時，在火車上，在街上，在小胡同，一次“大事”，常常要做好幾次，時而因為蹲功差，有時因為“天地正氣”。令人現在想起還心絞痛的，是陝西柞水縣某飯鋪的衛生房。

 

什麽時侯咱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土地上的廁所都能前進到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