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蠶的博客

今生 我甘心 做一隻寂寞的春蠶 在金色的繭裏 期待著一份來世的 許諾 by: 席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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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

(2009-11-02 08:13:56) 下一個

從我記事時起,家裏隻有年邁的爺爺,奶奶,日夜操勞的媽媽和我。除了大哥趕上了上大學,其餘的哥哥姐姐們都下放去了農村。那時,家裏生活雖不富裕,但不至於缺吃少穿。我們四口人全靠爸爸每月寄回家 的微薄的工資 維持生活,這在鄰裏間已是相當不錯的穩定生活了。爺爺依然掌管著家,他總是先將每月供應的糧油買齊,這樣一家人就不會餓肚子。

媽媽那時早已沒有工作,她在城外種了一片菜地,家裏蔬菜不用買。哥哥姐姐們不在,我從六歲時就幫媽媽抬水澆菜,扁擔一頭搭在我小小的肩膀上,全部的重量其實都壓在媽媽懷裏。媽媽除了種菜,還開了很多荒地種上了芝麻,豌豆,麥子等,她從早忙到晚,我放學後也要去幫她。我那時候煩透了媽媽種那麽多地,跟著她忙的日子沒有盡頭。我特羨慕我的鄰居的孩子們,他們的媽媽什麽都不做,他們也什麽都不用做,哪怕他們家吃了上頓沒下頓。我們是城鎮居民,糧食有供應。媽媽其實種點菜就很好了。她開荒種地的目的,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勤勞,多年後我才明白,她是為了逃避在家麵對爺爺奶奶的日子。因為她不能在爺爺奶奶的眼皮底下“遊手好閑”,她得找事做。很多年後,當媽媽的菜地被蓋上了房子,她特別的失落,爺爺也特別的擔心今後沒有錢買菜吃。隻有我心裏如釋重負。除了種地,媽媽還上山打柴,保證全家一年有柴燒。那時附近的山林還沒有分到個人,基本沒人管,媽媽帶著我幾乎跑遍了方圓十幾裏的大小山頭。直到後來家家燒上了煤球,媽媽才不用打柴。

媽媽不僅能吃苦耐勞,他的針線活也是遠近有名 。她秀的花被左鄰右舍拿去當樣本,她做的鞋人見人誇。我和哥哥姐姐都是穿著她做的鞋長大。媽媽心靈手巧,做什麽都是做的最好。她做的麻糖,她淹的鹹菜,她做的小吃都是那麽的正宗可口,經常被鄰裏們請去傳師授藝。

我童年的記憶總是可以定格在一盞昏黃的電燈下,我在做作業,媽媽在燈下縫衣做鞋。記得我剛上小學的時候,作業中有一個“新”字不會寫,很著急。媽媽自己不認識幾個字,幫不了我。她想起家裏廚房裏牆壁上糊了一片報紙,其中有《新華日報》。於是她點著煤油燈, 拉著我的手,在牆上尋找那個“新”字。那盞燈後來一直亮在我的心裏,照亮我人生的路。我上高中的時候,學習相當緊張,每天晚上都要複習到淩晨 2-3 點。媽媽一直默默的陪伴在左右,做著她的針線活。為了讓我多睡一會兒,她總是在我起床之前,做好一個餅,讓我在上學的路上邊走邊吃。

媽媽真正的當家做主是爺爺,奶奶去世以後。那時我已大學畢業。奶奶比爺爺晚走 8 年,她去世之前曾臥床一年多,大小便失禁。是媽媽給她換洗,喂她吃喝, 直到她離去。

當我的哥哥娶了嫂子,“千年媳婦熬成婆”的母親,將嫂子們奉為上賓。大嫂來自上海,在我們縣中學當老師。在媽媽種菜的年月,媽媽讓我每天上學時帶去大哥大嫂家一天的蔬菜,菜都是洗好摘幹淨的,而且,大嫂家的菜永遠是菜芯,家裏留下的是菜葉。大嫂和媽媽的關係親如家人,幾十年從來沒有過不愉快。媽媽幫大哥大嫂帶大兩個孩子,當二哥出國,二嫂懷孕時,媽媽又千裏迢迢趕到南京。二嫂當時身體不好,懷孕三個月就需要住院保胎。那時二嫂的住處離南京市醫院有一小時車程,還要倒車。大字不識幾個的媽媽,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每天做著好吃的, 往返於醫院和住地之間,整整四個月。直到小侄兒提前出生。我二嫂特別感動,她的母親去世早,她後來一直將我母親當成她的親媽。媽媽和她一起在南京住了一年多,她將工資全部交給母親,一切由她打理。二嫂也出國後,媽媽將小孫子帶回老家養到三歲。

當我的小侄兒也出國找他的父母去了,我又生孩子了,媽媽又接著幫我帶我的女兒。跟隨我在北京擠著那小小的筒子樓。後來我也出國了,媽媽來美國看望我們,就再也沒有回去。她又在美國為我們忙著,快樂著。。她那爽朗的笑聲經常在電話裏從我家傳到哥哥姐姐家,從美國傳到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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