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智慧（三十九） 糾結之愛

愛的智慧（三十九）

糾結之愛

文/胡曼荻

    文姨，當初來到美國時，已到了古稀之年。很佩服她的膽量、她的勇氣和闖勁。在那個年齡，原本是頤養天年退休逍遙的人生，她選擇了闖蕩美國。她托了中介，辦理了旅遊簽證，來到一個語言陌生舉目無親的國度。她剛開始的幾年，給人家做保姆，先把中介費給賺了回來，也賺到了回國的機票和些許養老金，她本來已經打算回國了，這也是她最初來美國的初衷，賺美金回國養老。

    文姨習慣了美國的生活，想起自己回去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臨時改變主意，想著怎樣留在美國。那時她已經黑在美國沒有身份幾年了，唯一能讓她最快拿到綠卡，從非法身份變成永久居民，而沒有排期是結婚綠卡。文姨在老年活動中心，遇到了一個八十多歲的耄耋文叔，文叔早年從香港移民美國，在美國已超過五十年了，是個老華僑，有別墅房產有退休金，資產雖不是雄厚，卻絕對小康，雖走路有些顫巍巍的，但精神矍鑠。兩人很談得來，文叔很同情文姨這個妹子，覺得有義務幫助她，兩人居然去市議廳登記，成了一對暮年鴛鴦。

    文姨和文叔形影不離，一起去老年中心，一起乘車，一起買東西，倒也相安無事。文叔被文姨照顧地無微不至，想著讓文姨留在美國，就讓兒子做擔保，給文姨申請綠卡。移民局開始不太相信他們是真的婚姻，問了很多問題，文叔急了，對著移民官發脾氣說，我這麽老，難道就不能有愛嗎？你是歧視。移民官被他逗樂了，相信了他們，麵試通過，文姨取得了綠卡。

    文姨是永不放棄的一個人，拿到綠卡，又開始琢磨公民，她在給人家做保姆的時候，學了點英文，也僅會二十六個字母而已，麵試時其實隻考十道題，但都是從一百道題裏麵出，要背下百道美國曆史文化題，絕對是人生的一大挑戰，她居然考過了美國公民，文姨是個有著另類意誌的人。

    文姨拿到美國公民，文叔已九十了，他摔了一跤，臥床不起一段時間，好不容易能站起來，開始走路蹣跚，文姨覺得自己又當上了保姆，心中悶悶不樂，覺得文叔是個累贅，開始想離婚的事，這對文叔是個打擊，一病不起，文姨更想著逃離文叔，她找了一個律師，打贏了官司，還從文叔那裏得到一筆巨大的贍養費。文姨就這樣離開了文叔，開始一個人在老年公寓度日。

    孤零零過了一年，文姨覺得有些寂寞，讓她震驚的是，她在老人中心又看到了文叔，他的腿康複了，看起來鶴發童顏，似乎恢複青春似的，跟著他的，是他的女朋友，那個女人，也就六十多歲的樣子，這讓文姨很受刺激，跟蹤文叔到他的別墅，對著他發脾氣。文叔還是好脾氣，不過看到文姨生氣，反而有複仇似的喜悅。文姨從此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總是到處說自己被拋棄了，文叔如何如何，成了坊間的一段傳說。

    文叔老是對人說，人老了，似乎反而成了少男少女，心境很是放鬆，什麽都不想，隻活在當下。文姨老是說，她看著文叔過得比她開心，這不公平，她要讓他難受，很像少女心態。原本返老還童不僅僅是指容顏上的，而真是有其人其心。老糊塗，不是迷糊，而是回歸童年之心，心智變得年輕，反而不計後果，糾結著，像長不大的孩子。隻是人世間，最難解的就是愛和情兩字，所有的愛，都糾結著，有許多的雜念，所有的情，也未必能放得下。所謂的年老睿智，似乎被無端的愛牽扯者，讓當局者迷。

 

2013-5-28完稿@美國費城

                                     

注：《愛的智慧》係列專欄專稿，刊登於2013年每周三出版的《天津日報》副刊上，本博客也同步更新。報紙版：http://epaper.tianjinwe.com/tjrb/tjrb/2013-11/06/content_698635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