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行漫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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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費城納特市長訪華紀行

文/胡曼荻

 

      去年彼時他剛剛結束了風塵仆仆的市長競選，成功連任；今年此刻在他第二輪任期的初始年，他踏上了前往中國的姊妹友好城市的征途，開始他的中國之旅。這是天津和費城自結盟成友好姊妹城市以來，三十二年期間，費城邁克爾·城納特市長首次訪華，雖不是破冰之旅，卻是裏程碑式的訪問。作為費城市長訪問天津的官方隨行翻譯和中國旅程顧問，親曆費城市長的此次中國行，頗有當初埃德加·斯諾西行延安之感。

      費城號稱全美第五大城市，也有得天獨厚的曆史和文化的底蘊，在中國卻不被廣為人知。許多人的印象中，費城是紐約前往華盛頓的必經之地，擁有美國開國古跡自由鍾和獨立宮，但大多數遊客對費城都是驚鴻一瞥，留下的隻是名字和到此一遊模糊的記憶。

      納特市長是一個很低調的市長，記憶中在新聞中看到他，不是因為費城天災人禍刮風下雪全城緊急狀況出來講話，就是為民主黨的奧巴馬拉選票講演。除此，便是數次天津代表團來費城，市政府外辦主席南希·姬博愛女士得知我是天津來的，總是讓我過去拜會一下天津老鄉，敘敘鄉情，客串一下市長翻譯。和市長見過幾麵，才知他原本麵善，很平易近人，沒有政客的咄咄逼人。

      在天津生活了很久，往昔的記憶還曆曆在目，然這次以一個國際訪客的角度去重新認識這個故土之城，天津很讓人驚豔，舊日的許多建築都不複存在，大街小巷竟然很難找到舊日的印跡。這正是納特市長對天津和中國發展的評價：Incredible（不可思議，難以置信）。那麽費城市長訪華之行看到了什麽，讓他如此感慨？跟隨一位美國官員訪華，目擊他官訪的點點滴滴，從一個美國官員的視角去看中國，也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感觸。

 

                        （一）源起：演講變官訪

 

      費城市長出訪天津在年初還是計劃外。自二00八年一月初任以來，納特市長通過維持核心服務，減少城市開支，盡全力帶領費城市府度過了自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其中最顯赫的政績莫過於彌補了費城五年發展規劃中二十四億美金的資金缺口，從而未造成警察、消防員、衛生或健康官員被裁員。

      今年六月，納特市長因為其改革者的美譽，被推選為美國市長會議主席。美國市長會議是美國官方非黨派城市聯合體，近一千三百個人口規模超過三萬的城市是聯合體的會員。納特市長以主席審核代表市長會議推動製定了有效的國家城市和市郊政策，強化了聯邦政府與城市政府之間的關係，確保聯邦政策符合城市需要。

      美國財政部長亨利·保爾森要於十二月四日隻五日在北京舉行一個關於未來城市的研討會：現代中國的城市可持續性。他和納特市長是好朋友，自然盛邀老朋友在研討會上來個演說。納特市長原本立足於本市的國內事務，沒有出訪中國的意向。但是盛情之下，加上他美國市長會議主席的職責，便答應去北京和中國的市長們及其他要員們交流研討。

    既然去了北京，便是千載難逢，這費城市長在任期間也可能唯一去中國的機會，天津是友好姊妹城市，不能不訪。最忙的是南希·姬博愛(Nancy Gilboy)主席，晝夜連軸工作，和天津外辦聯絡，短短不到一個月，將基本能做到前期事宜統籌安排，簽署兩市進一步深化友城合作備忘錄，友好姊妹城市最高層的會晤已成定局。

      去中國前一個星期，去市政廳參加出行前的團會，見到南希在準備給中國友人的禮物。禮物很特別：微縮自由鍾、水印了美國獨立宣言的領帶、費城彩色畫刊和費城交響樂團的演出DVD等。潛意識裏，費城是美國文化和國家的誕生地，獨立的鍾聲便是在費城敲響的，以華盛頓為首的一批倡導民主自由的先驅們在費城簽署了美國憲法，這些禮物是美國的象征，更是費城曆史的沉澱。她將那些禮物細細地用印有姊妹友好城市字樣的彩色絲帶打結，立刻令禮物熠熠生輝起來。

      南希拿出幾本畫書給我看，是小人書，上麵是簡單的英文和算術，點點畫畫，色彩斑斕。這也是禮物？我疑惑。南希說：這是給天津外辦的李燕慧女士的女兒的，好嗎？燕慧工作幾乎二十四小時，要好好謝她。很靈性的禮物，給未見麵的朋友，給陌生朋友的孩子。兩個城市的交往變成了人和人的友情，感悟到這市長的出訪一定是人性化，已超越政治的殘酷。

     

                              （二）簡約出行

 

      飛往北京需要漫長的十四個小時，市長乘坐經濟艙，隨行的費城官員有商業局副局長Duane Bumb，市長辦公室首席副主任Suzanne Biemiller 和外辦主席Nancy Gilboy。美國政府官員坐經濟艙出訪，再平常不過。駱家輝大使到中國上任時，便拖家帶口地坐著經濟艙，曾為一時的話題。這在美國社會是司空見慣的事，是無需經過大腦轉彎的芝麻小案。

   和市長同機的一代表團成員是某大財團總裁，坐在前麵的商務艙有些不好意思，因市長要擠在後麵的經濟艙。市長很淡然卻堅定：吾一舉一動，都是花納稅人之資，自然要盡可能將所有預算和花銷減到最小處，如此才能對得起選民的選票，才能經得住輿論的監督。

     納特市長是全球最頂尖的商學院賓大沃頓畢業的，資產幾何雖不得而知，但亦不會差於常人；市長所管轄的區域內企業成千上萬，願意捐款讓市長大人坐商務艙的老總們蜂有人在，但市長不敢也不願意接受，究竟誰在買單事關重大。從聯邦到地方，政府財政裏的預算，是沒有高人一等的額外商務艙計劃，都在緊巴巴摳著一分一厘，盡量將納稅人的錢用在刀刃上。納特市長當然是躬身自省，首當其衝做個榜樣，這是美國做官的清廉。

      納特市長離開費城時選的是晚班飛機，早晨還在做啟程出訪前的費城華裔社區的互動。作為出訪前序，他告訴華裔學生，此次訪問將會推進美中經貿合作，向中國企業展示費城優良的投資環境。他甚至還跟學生學習了幾句漢語，臨陣磨槍以備去中國用。晚班飛機到了北京已經是午夜，進到酒店已經是淩晨兩點。

     納特市長飛到北京，搭乘火車去天津，半個小時火車，也是和同仁們擠在一個車廂裏。他和天津市長見麵，介紹代表團隨行的費城市府官員時都是說“My colleague（我的同事）”，這是他的口頭禪，最喜歡用的一個單詞，似乎在他看來，那些為他服務的手下是自己的同事同仁，隻有職位不同，沒有卑微之賤之分，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他很務實，上下火車，喜歡掕自己的行李，別人要幫他的忙，他也會婉轉謝絕別人的好意，自己動手心甘情願。

      市長回程從北京回來是最早的一班飛機，淩晨五點便從酒店出發，趕七點多飛機返回費城。抵達費城已經是當天中午，幾個小時休息，下午便是訪華的記者招待會，向費城民眾匯報訪華的具體種種。

      納特市長在華時答記者問時曾說：美國官員在職期間，其財務與財產狀況要有嚴格公示，是強製的，而且披露信息都要對公眾保持透明。

      這也是他行事的準則。

 

（三）霧鎖京津

 

    十二月二日的時候，早上起來，北京的天霧蒙蒙起來，陰沉沉沒有下雨的征兆，隻是眼球上像是蒙了一層紗般，怎麽都看不清稍遠處。早上團員們坐火車去天津，行李車將代表團的行李運往天津，忽然司機打來電話，說他在高速口，北京到天津的高速封路了，因為大霧。南希很擔心晚上沒有行李，如果行李被大霧鎖在京津高速，裏麵給天津市政府貴賓們帶來的禮物便成了旅行之殤。

    納特市長反而很鎮定，一切都會好的，還開玩笑說再厲害也沒有桑迪颶風厲害，讓他兩天都沒有合眼。我記得桑迪颶風橫行時，市長幾乎全天候出來開記者說明會，電視現場直播匯報市府做什麽工作應付桑迪，連日累牘，真是很鎮定。借他吉言，忽聽說高速通了，但是看到車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天一直那樣呢？還是當日如此？很詫異。呼吸不暢。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場霧也可以將高速封鎖。一場風雨讓紐約癱瘓，一場霧讓旅人添愁。人類似乎已經成為地球的統治者，但大自然時時在提醒人們：物極必反。經濟再發展，惹怒了自然，終會麵臨出其不意的懲罰。可憐人在旅途，胡思胡語。

      在納特市長二00八年的就職演說中，他表示將把費城建成全美第一環保之城市。這是一個美國有名的“費城綠色工程”項目，他堅定地推進並努力將費城改造為全美最環保城市，他日夜勤奮努力，就是為了使費城人人得到教育，使費城變得更安全、環保和智能的城市。

       忽然覺得老天和納特市長開了個玩笑，讓他在後幾天的會議演說中有了例證的話題。讓在第二屆未來城市現代中國的城市可持續性研討會上，他提出的“每個城市都該有成為‘最綠色’的目標”的話題，這引起了南京市長的共鳴：南京市長季建業表示，老百姓的要求越來越高，城市發展越來越快，負荷加劇，我們每天既要保持優良環境，又要一直盡量滿足老百姓要求而給城市加壓，便麵臨兩難，最難的是保護環境。

            老哥說每次來美國最舒服的是看到藍天白雲，回到北京最不習慣的是鼻子裏麵黑乎乎的，皮鞋要馬上擦才會錚亮。好吧，我承認被北京的陰霾霧氣嚇到了，希望到了天津老天會賞臉。

            從北京到天津，和諧號城際快車隻用了二十八分鍾，這火車的先進不是美國老牛般落後的AMTRAK火車比得上的，在火車的運行上，美國簡直就停留在五十年代，停滯不前。但是北京的霧蒙蒙到了天津，影響了心情，就那樣霧裏看景，一切都不是很實在。   

 

（四）雙城雙港

 

      我在天津的時候，那時隻有泰達經濟開發區。還去過開發區采訪過幾次，走進去，聞到的滿大街均是方便麵的味道，記憶猶新。如今開發區擴張成濱海新區，據說這裏是未來中國經濟發展最快的地方。百分之二十，納特市長對這片新區的年發展速度覺得難以置信。

      這裏的雙城雙港，指的是這個天津濱海新區的中軸：泰達低碳中心城、中新生態城、天津南港和東疆保稅港。主人安排代表團參觀，是想把家裏最有活力的一麵展示給客人看。星期天，上帝都休息的日子，主人還是盛情招待，天津開發區管委會、外事局、環保局領導帶隊迎接。

      長桌會議桌上，雙方就天津費城在低碳環保領域的進一步合作交換了意見。納特市長很有禮貌地感謝主人在星期天還招待美國客人，然後提出他感到最有興趣的問題：這開發區的資金都是哪裏來的？是政府投的還是民間企業的？主人回答說有一部分是政府出資，一部分是民間的，還有一部分是外資。

      納特市長連連點頭，美國都是小政府，政府就是靠稅收來維持，花那麽多資金去開發新區似乎是不可以想象的，濱海新區這種火箭式的發展速度在他眼裏是個奇跡。

      從規劃圖裏看，十年前，中新生態城的原址還是一片鹽堿地，這個中國和新加坡在蘇州工業園區之後的合作項目，中新天津生態城作為世界上第一個國家間合作開發建設的生態城市，將為中國乃至世界其他城市可持續發展提供樣板；為生態理論創新、節能環保技術使用和展示先進的生態文明提供國際平台；為中國今後開展多種形式的國際合作提供示範。

      代表團乘坐的汽車，緩緩在霧裏潛行，精致的新區，寬廣的大道，是新城的氣派，隻是霧裏望過去，遠隔幾米的地方，便朦朦朧朧似黃昏裏，其實才正午。

             最讓納特市長無法忘懷的是參觀東疆保稅港，這是在五年之內人工圍海造地出來的一片不可思議的神奇之地。它位於濱海新區最東端，是用疏浚航道的淤泥吹填造陸，形成的三麵環海半島式港區。 市長搖頭不可想象：費城四十年城建都沒有什麽翻天覆地的改變，最多就是幾棟新樓矗立而已，這五年創出的一個碼頭港口的奇跡隻有中國可見。他極為震驚，且不說全球五百強企業有將近兩百家落戶天津，僅是天津港填海擴大項目就能容納新增的二十三台重型集裝箱起重機，相比之下費城港口僅能容納五台。

            當 被告知東疆保稅港未來十年將會有更大舉措，麵積會加倍，而且意將其建成為了北方最大的豪華遊輪始發碼頭。納特市長和同仁們交換著驚詫的眼光，比較費城的海軍基地改造的港口，這天津港的發展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他還是問老問題：這創建港口的資金從哪裏來？得到的答案還是政府和民間的資金以及外資齊流。但納特市長似乎對自己得到的答案並不滿意。

             傍晚在一片陰霾中回到天津市中心，霧蒙蒙的街景別有情致。終於納特市長在主人的晚宴上，得到了一個答案：城市發展，最重要是政府首先投錢搞基建，有了不動產，就可以抵押給銀行得到更多的資金，然後拿這些錢建項目，有了項目再加上好的政策，就會形成一個良性循環，外資和世界遊資滾滾來。這其中，最重要的是好政策，隻有政策傾斜，才能讓外資來，否則，同樣的狀況，人家憑什麽來你這裏投資。

            晚宴設在一個叫小島的會所，一般人無緣光臨。晚宴的主人是以朋友身份來招待納特市長的，自然很交心，還開玩笑說：你回去就去跟聯邦政府要這優惠政策，費城就可以大大發展了。納特市長會意一笑，又似懂非懂，這主人一席肺腑之言，不知是否讓他解惑馬塞頓開。

 

（五）規劃風暴

 

            在天津住了一晚，以前知道天津有個水晶宮，此行方知萬麗，也是在水邊，早上醒來，竟不知身在何處，竟不似多年前自己熟悉的天津。望去窗外，是一汪湖水，陽光終於露臉了，粼粼地閃動著，無肆無忌無恐地映入眼中，自己熟悉的舊城已經消失在高樓林立的新天津中，不是異鄉卻做了異客。

            被天津市府的汽車，載到一個讓人驚心動魄（不是害怕而是震撼）的地方：天津規劃展覽館。這座雄偉的米黃色建築，明快的現代格調、濃鬱的異國風情，成就了這座建築的恢宏與大氣。規劃館比鄰天津站，與天津商業中心濱江道和平路商業街隔河而望，不遠處就是天津標誌性建築津灣廣場，其建築麵積約15000㎡，布展麵積約10000㎡，共分為三層、十六個展區。納特市長被這館的宏偉氣勢震撼了。館長讓市長留言，市長提筆寫下：恭喜！這規劃館讓我真正認識天津，一個不可思議發展的城市！

      天津規劃館自二00九年一月對外開放以來，儼然已成為宣傳和展示天津城市形象的窗口、招商引資的重要平台、愛國和愛市教育之寶地。不親臨現場很難感受到那種視覺的衝擊力。這個獨特的殿堂，向世界展示天津城市魅力之窗口，

　　      規劃館充分考慮空間布局和參觀流程，布展線索分明、層次清晰；展館空間通透敞亮，展品造型新穎獨特。在簡約明快的統一風格下，各展廳結合不同展示背景、展示內容及曆史文脈。

            一層設曆史展區、總體規劃展區、交通規劃展區、中心城區規劃模型展區、公示區和臨展區；二層設濱海新區規劃展區、海河規劃展區、名城保護規劃展區、旅遊規劃展區和海河之旅4D影廳；三層設住房建設規劃、公共設施規劃展區、生態規劃展區、環境整治展區、重點地區規劃展區、區縣規劃展區、城市映像影廳、公眾互動參與區；四層設辦公區和多功能廳。

             納特市長和費城代表團團員們在城市映像影廳，看了八分鍾的影片《騰飛的天津》，這個影廳，設置了一百八十度弧幕，體量寬大、視野開闊，看影片有三維效果，不用帶眼鏡，而感覺自己在隨著影片而移動，時而在濱海新區，時而在市中心的五大道租借地，時而在海河兩岸。

         納特市長說無法用語言描述所看到景狀：縮小的城市模型，成片的街區就展現在眼前，燈光變幻處，天津以微觀的模型而用那樣氣勢磅礴地映在腦海。這個規劃館公眾可以形象、具體地把握天津城市總體規劃方方麵麵的情況，深刻地感受天津建衛六百年以來的發展曆程、清晰地觸摸當下天津飛速發展和展望未來其發展的雄偉藍圖。

        大家還未回味過來規劃館所帶來的震撼，便又被另一組建築群所打動。那是天津文化中心，核心建築是天津大劇院。和北京蛋形的國家大劇院概念相似，天津大劇院也建在一汪潭水邊。陽光卻有些害羞得躲著，湖水邊上吹過的是陣陣寒風。

            六月費城交響樂團剛剛在那裏演出過，當時費城納特市長專門寫信，請天津市長黃興國前往賞麵，黃市長百忙中專門去那裏捧場，也算是姊妹城市交往最炫目的一個樂章。納特和大劇院的院長聊著這往日情懷，對和黃市長的見麵充滿了憧憬。

 

（六）會晤簽約

 

      羅嗦了這許多語言，才進入納特市長訪華最關鍵的主題：天津和費城姊妹友好城市的市長會麵和簽約。這好似從小被兩對至親的父母指腹為約說：我們如果同生女孩，便結拜為金蘭姊妹。然後兩對父母便失散了，三十二年後相遇，竟有心靈之犀。

      兩位市長在天津迎賓館電梯裏有一個對話，很有趣。

    黃市長說：今天天不錯，太陽很賞臉，看有貴賓來，出來了。納特市長應和到：還是你治理有方啊，連太陽都被你管得服服帖帖的，讓它出來，馬上就賞臉了。兩位市長講著不同的語言，但是幽默都一樣的原汁原味，一唱一和，很是投緣。

      納特市長看著電梯裏的地毯上麵繡著星期一的字樣，驚奇地問，這裏的地毯每天都換嗎？黃市長說：是的，明天就會換成星期二。納特市長不停地點頭，不知他的感覺是不是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的豔羨。

    然後便是去會客廳。我很早以前曾去人民大會堂采訪過，那裏的寬敞至今難忘，見到迎賓廳更是眼前一亮。納特市長自是見過大場麵的，坐在寬敞的會客大廳，和黃市長有說有笑，談笑風生。

      然後便是兩個市長簽署兩座城市進一步深化友好合作備忘錄。簽署完後，兩位市長站立後方，目擊見證兩市的其他合作項目簽署：南開大學與德雷塞爾大學（Drexel University）的合作意向書；天津腫瘤醫院與福克斯齊斯（Fox Chase）癌症研究中心的科研合作；天津大劇院與著名的費城交響樂團（Philadelphia Orchestra）的戰略合作協議；天津泰達低碳經濟促進中心與本·富蘭克林技術夥伴基金會以及費城中國合作機構簽署合作的三方備忘錄；以及天津金諾律師事務所和費城白威廉姆斯（White & Williams）律師事務所簽署戰略合作協議。

      簽署意向書後的午宴最是開心之際，早上的陌生人，已經成了戰略夥伴。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中國自是重禮儀之邦，在民樂聲聲的背景下，團員們自然沒有心思吃飯，紛紛上前請兩位市長在菜單上簽名，留作紀念。

      這些意向書協議未來給兩座姊妹城市帶來怎樣的影響，拭目以待，也許在天津市長回訪費城時就有些見分曉了。代表團有人私下嘀咕：估計回去後，再接待天津市長代表團，市府也許會比較願意提高規格，可能不像現在如此簡約。

      午宴後天津之行便輕鬆了，在十五人的轎車上，納特市長給了團員們一個講話並祝賀大家簽約成功，將費城的信息傳遞給天津：最重要的身臨其境，不來，永遠想像不出書上說的，畫麵上看的。來了，才會真正有感受。這是他首次中國之行，想來他一定感觸深深。

      主人安排了去天津古文化街的參觀。看著那一塊塊古玩，納特市長對一疊毛主席像充滿了興趣。在這條曆史的長街裏，團員們的感受是：比曆史，真得沒有辦法，中國幾千年，我們隻有幾百年。但實際情況是我們發展過了，現在變得發展緩慢；中國反而是發展中，發展日新月異，費城無以相比。

 

（七）市長對話

 

      又回北京。竟然快忘了納特市長訪華的起因：第二屆未來城市：現代中國的城市可持續性研討會。 

 

     

     

      第一天會議是北京市長和費城市長納特的對話。

      北京市長先演講，然後費城市長和主持人對話。納特市長回答時也講述了他對城市的認識：城市是人們活動場所，人在其中居住。我們市府的政策應是連續的，不會因為我的離任而改變。市長的職責是首先為城市掙錢。聽說在中國市長是總裁，書記是董事長，倒很希望有個董事長替我分憂。

      市長的工作是連續多項的，一天要做很多事，同時做，而不是每天做一件事。種樹有價值，澆水有價值，如果我可以將失業率下降，那麽越來越多的人會來，那樣GDP會增加。我有很多警察，很多納稅人，他們都有要求，我要滿足他們的要求。如果我不給他們好的服務，他們就會走，經濟就會增加。運作政府就像運作一個企業，如果你的服務不好，消費者就會換產品。

      第二天的會議納特市長和南京市長以及天津副市長對話。在同行和媒體的詢問下，納特市長侃侃而談，沒有任何的講稿，似乎費城就在他的手中。

    納特市長覺得：美國的市長不好當，是營造環境的CEO，美國市長更關注環境，帶領大家往前衝，我們所麵臨的最大的挑戰是什麽？社會和人文環境如何結合在一起？費城和天津一樣是港口城市。我乘坐快車，從天津到北京隻需要半個小時，但是美國的火車就沒法那麽快。美國很多地方比不上中國。

      中國城市麵臨的問題主要是：經濟迅速發展，城市的承載力卻不一定能跟上。大城市遞進性發展，南京有更好的環境。我為了發展城市，倡導把老人搬到郊區，城市留給青年人。但是中國國情和美國又是不一樣的，美國和中國城鄉概念可能有所不同。納特市長提到美國沒有戶口，費城市府正在想盡一切辦法留住在城裏接受高等教育的、占年齡層半數人口的年輕人。費城有著名的高等學府有賓大極其沃頓商學院。

       他還提到科技可以推動城市可持續發展，並介紹在費城推廣太陽能垃圾壓縮箱經驗。普通的垃圾箱每周需要七十二次清空，而采用太陽能垃圾壓縮箱後，隻需要每周清除五次，大量節約能源和人力！

 

（八）魔鬼行程

 

      這是一個魔鬼式的行程，從十一月二十九日到十二月六日，前麵提到他離美前和回美後當天都有活動安排。

      在華寥寥幾日，也是神經繃得緊緊的。到北京已經是十二月一日的淩晨兩點。

      二日一早便乘火車去天津，一天的訪問濱海新區雙城雙港。

      三日參觀天津規劃館，和天津市長會晤簽約，搭乘火車返回北京。

      四日早上在會議上答記者問，中午和費城機場總裁去和國航談判直航議案，下午還要去文化中心，參加國際節水公益組織THIRST 和大自然保護協會TNC，聯合芝麻街，舉辦的以“關緊水龍頭”為主題的節水宣傳活動。

      五日早上還是會議，下午要參加美國駐華大使館舉行的多名駱家輝大使投資論壇，還做了即興發言。

      一個小插曲。

      五日中午正在酒店大堂等候南希去辦事，納特市長走過來。他行色匆匆，走到了酒店轉門口，似乎想起了什麽，回過頭來東張西望，看我站在那裏，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要打車，可是人民幣花完了，借你十元RMB如何？我要打車去一個很近的地方，據說就幾條街。我啞然，在北京已經上過幾次的士司機的當，近的地方根本不拉客人，非要去機場或是什麽遠程距離才載人。我給了市長一張毛像百元大鈔，告訴他拿去用好了。他謝過我，消失在酒店門口，沒有保鏢，沒有隨從，就一個人徜徉在北京街頭，去打的士車。

      第二天上飛機前，納特市長走過來，從口袋中掏出一些人民幣，遞給我說：這是四十元RMB，我昨天用了六十元RMB搭乘的士,相當於美金十一元，對嗎？（心中暗笑：哈哈，果然領教北京的士哥的厲害了吧。）然後他又遞給我十一美元。我說不需要還了，他說那可不行。我說六十元RMB也就十美金，給十一美金幹嘛？他說那一美金是便利成本，因為給他提供了方便。果然不愧是全美最好的沃頓商學院畢業的。

      短短一個星期，在倒時差中雲裏來霧裏去，丟掉和回收十三個小時，我這個已經數度經過時差折磨的華裔還覺得有些虛脫，真不知這市長是怎樣鐵打的身板和神經，經曆這緊鑼密鼓般緊湊旅程而絲毫沒有任何的不適。看來想做一個成功的政界人士，沒有超強的神經是不可以的。就像我曾經跟蹤美國大選一段時間，看到兩位候選人見縫插針的行程真是心都顫抖了，這絕對不是人幹的活，是超人。

 

（九）吾愛吾城

 

      此文就以費城市長納特先生在城市會議上的一個總結發言作為結語吧。這是一個對自己城市充滿激情的人，在陌生的國度，對自己所管轄的寸土寸金都熟悉的城市之期望：

      “費城的綠色可持續發展是有一個過程的。最開始我們根本沒有什麽計劃，一年之後，專業人士為我們製定了費城綠色工程項目。這個工程明確說明我們在計劃、分區、設計、可持續和城市本身都麵臨著挑戰。這五個基本方麵非常貼切，我們加以落實後不僅可以使費城成為美國最綠色的城市，而且還能成為可持續的城市。我鼓勵美國和中國的所有市長建立使自己的城市成為這個國家最綠色的城市這樣一個目標。如果每個市長都致力於這個目標，各個城市就會影響國家的政策。

      我們的可持續計劃包括一百多個小計劃，雖然不如北京市政府部門龐大，但費城政府部門也是非常大的。我們要做的是需要告訴每個官員綠色項目是我們的重點，每個政府部門都需要參與其中，每個部門需要變得更加可持續性。

      此外，要鼓勵每個市民都參加綠色工程，知道從中能夠獲益，比如說，我們曾花掉四五年的時間讓市民參與了解垃圾回收會有什麽樣的獲益。不僅如此，我們在兒童教育方麵做了很多工作，年輕人理解回收的重要性、保護環境的重要性以及什麽是垃圾回收等等。教育包括提高引導力，還包括信息方麵更多分享等等。

      當然，在實施可持續的過程中，資金來源是一個很大挑戰。即使在經濟危機的過程中，我們也在對可持續發展進行投資。費城當時麵臨非常嚴峻的經濟形勢，但可持續發展的規劃已經做了很多年了，不能中斷，我們便通過很多方式盡可能吸收資金。這些方式包括進行公私合營，有效地利用經濟計劃，包括建立貸款項目、鼓勵人們投資低能耗的項目等。

      當然，有些時候花錢是會賺錢的，有些短期的投資，包括能效的短期投資能夠給你帶來長期的利潤。同時要向公眾，向他們說明為什麽要投資這些項目，因為對於城市來說，如果向老百姓說明這個項目會帶來什麽樣的回報和效益的話，老百姓也是會支持的。這裏還有一個溝通的問題，你必須要使得你的公眾能夠理解到這些短期的犧牲能夠帶來長期的回報。同時要讓公眾知道，能夠從中獲得什麽樣的收益，這也是領導力非常重要的作用。”

 

2012-12-11徹夜未眠，完稿於淩晨。美國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