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曼荻

作家胡曼荻,著有長篇小說《美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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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跋文:還有比楓橋更斑駁的心情嗎?

(2012-07-24 11:16:27) 下一個

ZT: 代跋文

還有比楓橋更斑駁的心情嗎?

---關於胡喜梅和她的《中國女孩》

張建星

    在我的同事和朋友中,胡喜梅是個很心情的人。這就使她給人的感覺不但很情緒化而且有點飄忽不定。但隻要了解胡喜梅就會知道她的內心有一份我們難得有的安然或是禪定。以我的體會,胡喜梅所以這樣,是因為她隻有愛,熱愛,而沒有太多的欲望。她燃燒的隻是純淨的感情,是淘盡了欲望的感情。

於是,大家都很喜歡她,都願意毫無設防地與她交往和交談。這交往和交談因為是和一個很個性很真誠的胡喜梅,所以一定會是輕鬆而快樂的。

所以同事和朋友們都說,不論做同事,做朋友,胡喜梅都是很可愛的。主要是她真誠和自然。這也是她的這本散文集《中國女孩》最突出的質地。而且我一直認為,所有優秀散文最一樣的色彩就是這真誠和自然。做作的文章就如做作的人一樣令人乏味生厭。

文若其人,《中國女孩》就是胡喜梅。

胡喜梅去新加坡似乎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她離開天津的時候我恰在外地,讀了她那段告別文字,我才確切地知道,那個沒有話別的時刻,是我們共同的遺憾。這之後,她給我來過幾封信,信中有在天津的故事,有新加坡的人情和感覺,當然,也有潛在字裏行間的,一個真誠朋友隔海的祝福。這些我都深深地接受了,隻是沒有回信,甚至沒有電話。這裏除了我這個人不大會寫信,也不大愛寫信的原因外,隻是還覺得,人事之變,世事滄桑,一封信是難以言盡的,也是說不明白的。但胡喜梅無疑是我最敬佩的記者,最信任的朋友。和她交談的時候很短,但印象很深。這就證明,作為很知己的朋友我們交流和溝通的質量。而以我的感覺,這樣的朋友是越來越少了。

胡喜梅終於把她的第一本書從新加坡寄來。捧讀之後,終於覺得很應該為胡喜梅,為這本書,為我們共同奮鬥的日子,為那些永生難忘的回憶寫點什麽。這也是我的個性,總是把回憶看得很重,把現實看得很淡。

胡喜梅的散文集中,更多地是記述回憶她的記者生活,而這一段長長的感人至深的文字,實際又是我們一起共同創辦《北方市場導報》的日子。

那是1994年春天,按波伏娃在《薩特傳》中一句精采的形容:“這是春天—一個突如其來的燦爛春天。”終於有一份事業要幹,終於有一群誌同道合、感情充沛,精力充沛、真誠也充沛的年輕人聚在一起,導報的這個春天所激發的不僅僅是活力和青春的朝氣,而是一種火一般熱烈的信念。胡喜梅曾在一封信中這樣評價那段連每一個細節都抹不去忘不掉的日子:“我們曾經一起瘋狂過,一起吟唱過,那曾經一起為一個信念而努力的歲月都會讓我們在未來的日子裏為自己扼腕。”就為這一段話,我曾許久不能平靜。

《導報》創刊的日子,是一群熱愛事業,也熱愛生活的記者揮灑青春,揮灑感情,也揮灑汗水和淚水的日子。為了一個版式,為了一條新聞,為了一個圖表,有多少個時間之水不可能衝淡、生活之沙不可能埋沒的隻有導報人才擁有的催人淚下的細節嗬!

這其中被同事和朋友們昵稱為胡仙兒的喜梅就是一個新聞狂人,報紙狂人。為了一條新聞,一個圖表,一篇言論,胡喜梅常常也徹夜不眠,激情蕩漾,揮淚如雨。而且常常有很真摯很神秘的微笑,很突然的沉默或歡呼。胡喜梅是典型的記者,對這個職業她不但有一往情深的專注和熱愛,而且有超乎我們大家的領悟和體會。在這個行當中,胡喜梅甚至有一種先知先覺的悟性,她的敏感和由於這種敏感所能誘發的激情,和那種你連想也不敢想的寫作速度,都使她立刻進入角色,成為一名真正的職業記者。而且特別重要的是,她的隨時可以落到紙上付諸實踐的新的新聞觀念,也使她在報紙和新聞,傾訴和表現,鋼筆和紙張之中,始終應付自如地走在新聞的潮頭。朋友們說她料事如神,下筆如神。其實她可以做一個很神氣或很神的職業記者。

但是很遺憾,她選擇了走,選擇了新加坡。雖然她還從事文字工作,但那畢竟不是她所難忘、她所鍾愛、她所遊刃有餘的記者職業。所以,我至今也很難說清楚這究竟是她的遺憾,還是我們的遺憾;這種選擇究竟是胡喜梅的選擇,還是那種未可逆料的命運的選擇?

誰才擁有最高的選擇權?這也許是一個貫徹一生的哲學命題。

我曾幾次到過楓橋,但1993年深秋我無意中的楓橋之行,卻給了我許多不曾有過的體會。而1994年秋天,我們幾位同事去南方出差,再訪楓橋,再次聽到寒山寺的鍾聲,卻使我心裏有了一種難以言傳的平靜和坦然。那是我的本命年,這一年中我的生活中發生了許多大事,創辦導報,獲範長江新聞獎,還有許多。在一種特殊的心情下再訪楓橋,與我同行的就有胡喜梅。

姑蘇城外寒山寺。清清朗朗的秋天,斑斑駁駁的楓橋。還有那被時間的腳步踏碎的窄窄石板路,以及沿著這斑駁楓橋,斑駁小路,沿著久久縈繞的寒山寺的鍾聲,那心境平和的時光。胡喜梅這樣表述:“寒山寺的鍾聲,至今想起來都餘韻在心,這是一種心靈的眷戀,是擺脫不了的。”整整兩年時間了,我一直想為楓橋,為寒山寺,為張繼那首千古絕唱寫些什麽。但每次伏身案前,鋪開稿紙,都不知如何下筆寫些什麽。於是,隻有在寧靜的燈下獨守著那一份幽思,那一份回想,那樣一個故事。文章千古事,甘苦寸心知。當感情淡的不能再淡,情緒濃得不能再濃,當你終於無從知道在你的心中那種種意會和故事,究竟是化解得開還是化解不開,究竟是梳理得清還是梳理不清的時候,這時最幹涸的就是那支筆了,最蒼白的就是那張紙了。其實,通過文字和結構,人所能表達的感情是多麽有限嗬!

故事老了,而餘韻在心,這便有散文,胡喜梅的,我的,還有別人的;楓橋老了,而鍾聲悠揚,便有難以言傳的感悟和心情。傾訴和表達,文字和感情,曆史和現實,過去和未來,這之間的距離畢竟太深遠太深遠了!

當我寫不出寒山寺和楓橋的時候,我的解釋是,還有比楓橋更斑駁的心情嗎?

那次南方之行的結局是,胡喜梅悄然而去,不辭而別,說是去上海采訪。她留下一個便條:一路風,一路雨,同樂。於是,在今天,我讀胡喜梅的《中國女孩》的時候,便看到了一個風雨兼程、因為人好文也好的胡喜梅的影子,以及這影子背後很真純也很斑駁的故事和感情。

人生不就是風雨兼程嗎?

 

注:

作者張建星原為天津日報社長總編輯。此文發表於天津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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