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跟我在一起的時間不少,但也不多.他把他一生的大部分時間獻給的他的事業,他的事業則需要他在野外工作.
父親很能幹.我出生的時候早產,在醫院冊保溫箱裏住了好多天.回家沒多久,媽媽又病了,爸爸一個人照顧我,還要跑醫院看媽媽,可是他竟然都應付過來.
我小的時候,媽媽常買了漂亮的布料給我做衣服,縫製的時候遇到了技術難題,都要爸爸幫忙.象裙子鬆緊帶的袖口啊什麽的,這些惱人的問題,到了爸爸那裏就迎刃而解.
最喜歡跟爸爸出門,爸爸的口袋裏總是揣著一塊大手帕,又白又大又軟,需要的時候找爸爸要,用完了丟給爸爸.哈哈,溫暖又舒心.
後來,爸爸每次出差到上海,經常會給我帶點小禮品回來,可能是幾張散發著悠香的漂亮書簽,也可能是一個不其眼的絲巾扣.不管是什麽,我都要麽非常小心地收藏好,要麽很仔細地用.爸爸從來不是一個關注流行的人,那年代也沒什麽東西流行.可我知道他是花了心思去挑選的.
爸爸廚藝不錯,特別有幾項小吃絕技.糖炒栗子,糖葫蘆,他都會做,而且水平絕對不比店裏賣的差.那時候請小朋友來家裏做客,讓我很覺得臉上有光.
不記得爸爸給我講過什麽大道理,他的接人待物就是最好的證明.爸爸在大學的時候是班長,人緣最好,他跟同學們的友誼一直持續到現在.他的同學,因為學術和職稱問題鬧矛盾,都找爸爸訴苦;無論誰來北京,都到我家來吃飯.爸爸待人寬厚,從不計較名利.跟爸爸一起共事過的人,都喜歡爸爸的熱心和無私.所以爸爸的朋友也很多.
後來很長時間,爸爸以站為家,隔段時間才回來.他在家裏的時候,喜歡做些home improvement的工作,他的敲敲打打給安靜的家裏增添了很多生氣.我高興地想:爸爸在家真好.
放假的時候,我跟著他到站上去住.那裏有著無窮無盡的連綿的山.我在山間的小路上看雲海,跑步,采蘑菇,在圖書館裏背乘法口決, 看雜書,練大字,學打字,在月夜下滑冰,看天上的星星,日子過的悠閑自在.有一段時間,爸爸學英文,每天天不亮開始念:a ship’s propeller……我覺得很奇怪,怎麽爸爸老念這一段呢,我都快要記住啦.其實我不懂,爸爸年輕的時候學的是俄語;他平日裏工作忙,還要照顧我和家裏的媽媽,隻有早晨的時間可以念一會兒書.就是這樣,他在單位的英文競賽中獨占鼇頭.
也有幾次陪著爸爸夜間工作,他的拿手是洗黑白照片.怪不得我小時候的照片那麽多,幾乎遠近親戚家裏都大大小小地掛著,有的掛了十幾年.他洗照片的技術非常專業.
不過爸爸年輕的時候脾氣也不小.記得我六七歲的時候,有一次爸爸提出要教我學中國象棋.他跟我說完了規則,就開始下了.我不知道章法,無所適從,沒幾分鍾,爸爸就怒了,說:"怎麽還不會下?幹脆別學了",說完推棋就走.其實那是第一次學.我也不是好惹的,從此決心再不學象棋.這一點我媽媽完全不同,她教我學東西很有耐心.
爸爸退休以後,仍然在單位裏做很多義務的工作.他的脾氣也與年輕的時候大不相同.因為媽媽身體不好,爸爸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飯做得比以前更好了.有一年我不在,爸爸騎自行車的時候摔傷了脊椎,媽媽夜以繼日地精心照料他,恢複得完好如初.爸爸跟媽媽平時喜歡逗嘴.有了這一次經曆,老兩口更象是蘿卜沾上了豆兒,誰也離不開誰.可是嘴還是照拌.
最讓我感動的是,每次我回去,爸爸都照顧的特別周到. 六十多歲的人了,為了我跑裏跑外.他希望我到醫院裏做個全麵放心的體檢,很早就出門給我掛上號;每天為讓我吃到地道可口的家鄉菜不辭勞苦.那年兒子出生,爸爸媽媽來幫忙,白天爸爸照看他的時間裏,把他放到餐桌上跟他說話,搞得小家夥開心不已.到現在,兒子跟姥爺還是特別親.
以前跟爸爸在一起的日子有限,可是我和爸爸的BOND卻是天然的,不可分割.無論什麽時候,我們之間沒有隔閡,沒有生疏.有的是歡暢的閑聊,認真的探討,彼此的囑托.想想爸爸從一個青年學子變成了白發麾麾的老人,我感慨歲月無情,好在爸爸的心還是非常年輕.
我愛我的父親,雖然我不常這麽對他講.
非常感謝你的評論,祝天下的父親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