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26）

第二十六章

轉眼到了一九九七年的六月底，香港回歸在即，大家都在紛紛議論 “一國兩製”等話題。廠裏合同製改革也成了每人都關心的問題，廠裏覺得，雖然像彩君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同誌可能有點跟不上時代，但是也要妥善安排，並希望能把老一代人的工作經驗傳承下去。安全科長邱祖發卻對這個精神有自己獨特的理解，那就是“一支筆“決定手下人員的生殺大權，雖說不上蠻狠，但全科室，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不待見這個科長。彩君私下裏還跟要好同事陳佩珍說過這麽一句話，“你看著，總有一天，我要好好整整邱祖發，看他以後還敢對我橫三橫四！”

這天早上，離上班鈴聲敲響還有幾分鍾，就見彩君一手拿著早點，一手拿著工卡往科長辦公室趕。剛放下工卡，轉身想去更衣室換工作衣時，就聽見科長邱祖發叫住自己，“沈彩君，我讓你幫隔壁工業衛生弄得更衣室怎麽還沒辦好啊？”

“還沒上班呢，你讓我吃了早點，換好衣服再說也來得及啊。”彩君把最後一口早點咽下，轉過身要走，“哎，哎，哎，沈彩君啊，你怎麽老是拖三拉四？”

“我沒有拖三拉四，現在還沒上班呢。”彩君回了一句。

“今天你一定要解決這件事情，否則的話，你看著辦！”聽到這裏，彩君停下來，轉過身麵對邱祖發問道，“你想做啥，不解決的話你準備怎樣？”

“你考慮考慮自己的飯碗吧！”邱祖發一臉得意地說著。

“我就不信了，”彩君一肚子怨氣一下子被點燃了，“來，來，來，你倒是說說看，我的飯碗是你給的啊？我進江南造船廠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山頭，穿著開襠褲，光著屁股打彈子玩兒呢，你有這個資格來說我？！”聽到眼前平時一直心平氣和的沈彩君這麽說話，邱祖發愣住了。這時，彩君從腳上拿起一隻涼鞋“啪”地摔在邱祖發辦公桌上，坐到另一個還沒來的科長的辦公椅上說，“你看著辦吧，來，來，來，你先量一量尺寸，小一點也不要緊，我不怕穿小鞋，隨便你怎麽來對付我，今天怎麽就輪到你來教訓我？”彩君的聲音漸漸變大，這時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進來丟卡，門口一下子圍了好多人。“你有什麽資格說話，江南造船廠又不是你家開的，是清朝李鴻章開的，現在是屬於中華人們共和國的，你以為是你的？今天我也不換這身藍精靈的衣服了，誰稀罕這身衣服，有本事，我還怕沒地方吃飯？不用你講，你肯放我走嗎？我有的是去的地方，運輸科要我，教育科全是我老同學，今天隻要你一句話，放我走，我馬上就離開安全科。”隻見邱祖發兩頰通紅地一下子衝出辦公室。另兩位科長見狀趕緊上前勸慰彩君，讓她消消氣，不要跟邱祖發一般見識，先去換了工作衣。“我今天就不換工作衣了，是他讓我考慮考慮飯碗的呀，我是不想要這飯碗了，隨便了，我今天就等他發落了，今天不上班了，還上個什麽班啊。”彩君就這樣坐在科長辦公室裏一上午。

這天中午，林廠助召集各個科長開會厲聲批評邱祖發，“你這個工作方法怎麽對頭？對待老同誌，你怎麽能夠講出這種話？我們現在呀，實行的改革不是針對老同誌，新同誌，而是要改變我們的工作方法和工作製度，來確保更有效率地開展工作。”事後，林廠助還找邱祖發個別談話。下午林廠助找彩君談話說道，“小沈啊，消消氣，別跟邱祖發計較，”

“我不跟他計較，誰跟他計較？他是我的領導，他已經讓我考慮考慮飯碗了，那我就考慮啊，我等著他把這飯碗收了。”其實是林廠助讓邱祖發替公共衛生修更衣室的，所以林廠助心虛，悶聲不響地聽彩君說，“其實，他讓我辦的事情，能做的，我從來沒有拖泥帶水過，問題是，他現在讓我把規定撥款裏劃出一部分錢來修這個更衣室，這件事情比較為難，我也不是不想辦，隻是要想出合理解決的辦法，誰知道他不分青紅皂白就說要收我飯碗，這能讓我不氣？”

“好了，算了，算了，”林廠助打圓場地說，“今天麽就休息休息，氣壞身體不值得。”彩君就這麽在廠裏過了一天。

第二天上午九點左右，彩君接到電話，邱祖發讓她去科長辦公室對麵的會議室。彩君來到會議室，隻見邱祖發馬上起身讓彩君坐下，滿臉堆笑地說道，“沈彩君，昨天我態度不是很好，對不起了，出門前剛跟我老婆吵了一架，所以火氣有點大。”彩君一聽馬上說，“你跟你老婆吵架關我什麽事情，你要出氣，也不應該出在我頭上吧，我哪樁事情沒有替你好好地辦？為難的事情，你也得給我時間想想辦法吧，能做的事情我馬上都處理好的呀。”

“這個我知道，這個我都知道，”邱祖發跟昨天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點頭哈腰，“我知道你很辛苦，要不下個星期你跟他們一起去西山療養，休息休息，你看怎麽樣？”彩君樂得去西山療養一周，順便還去杭州開了一個安全產品質量鑒定會，很是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