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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後(39)

(2019-02-01 23:50:39) 下一個

如果馬雪知道那天晚上緹娜那怒不可遏的叫囂以及那種對馬雪恨之入骨的眼神,她一定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躺在李亮懷裏的那一刻。馬雪從李亮那裏出來時已經快六點半了,她給漢斯打了電話詢問是否要買個披薩回家,漢斯說他正和緹娜在家做披薩,隻讓馬雪趕快回家。馬雪到家後,隻聽見廚房裏漢斯和緹娜說笑聲,她笑了起來。一家三口在消滅了披薩後,坐在椅子上,每個人臉上都露出酒足飯飽的滿足感。緹娜說著在波士頓的見聞,尤其是那天參觀MIT見到的讓緹娜滿臉興奮。馬雪緩緩感覺自己這女兒很有可能會申請去MIT,但覺得本科還是在德國讀比較好。漢斯認真聽著,笑意盈盈地看著女兒,很滿意。等緹娜拿起刀叉等餐具往廚房走的時候,漢斯看了馬雪一眼,馬雪明白漢斯準備和緹娜談離婚的事情。馬雪穩住自己的呼吸,慢慢看著緹娜走回餐桌。

“緹娜,爸爸媽媽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你坐下,”漢斯沉穩的聲音慢慢響起,“緹娜,你馬上就要成年了,希望你對接下來我們要告訴你的事情能理解。”說到這裏,漢斯頓了一下,看了馬雪一眼,鄭重地對緹娜說,“緹娜,我和你媽媽決定分開生活,我們已經離婚了。在你十八歲前,你和媽媽將繼續在這裏生活,爸爸會先到大姨家暫住。等你成年後可以自己決定是跟著媽媽還是跟我一起生活。”馬雪緊盯著緹娜,隻見緹娜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終於在一聲爆喝聲中緹娜豁然而起,右手指向馬雪狠狠地問道,“告訴我,是不是那個李叔叔?是不是他?我要殺了他!媽,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完,緹娜就衝出了房門,很快就消失在還未完全暗下來的街道上。馬雪被問地羞愧不已,她低下頭,深深地覺得對不起女兒。這是緹娜這十幾年人生中最大的衝擊,而且還是自己給她帶去的,馬雪自責地緩緩起身,準備去外麵找緹娜。

“緹娜說的那個李叔叔是誰?”這時漢斯突然問了這麽一句,馬雪定在原地,本已經邁出的腳慢慢收了回來。

“他是我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做進出口貿易,在漢堡有生意。我和緹娜在商場碰到過一次,就是那天你突發心髒病的那一天,他陪我們一起去了醫院。”馬雪背對著漢斯說道,“漢斯,能不能別問這些,現在先要把緹娜找回來。她這麽衝出去,頭腦發昏,我怕她會出事。”

“嗯,我給她一些朋友打電話,問問她是不是去了那裏。你出門帶上手機,我們隨時保持聯係。如果她今天晚上在朋友家過夜,那就隨她。等她回來後,我帶上她去度假屋過一段日子,這樣你們倆都可以冷靜一下,你看這個辦法怎麽樣?”漢斯詢問著。

“嗯,我先出去找找她。”馬雪說完就拿上手機出了門,她開車慢慢沿著家附近的街道尋找著緹娜的身影,可是一個多鍾頭過去了,還是沒有一點緹娜的蹤跡。和漢斯通話後,馬雪才知道緹娜去了一個好朋友家,並要在那裏過夜,馬雪這才開車往家開。

到家後,和漢斯簡單聊了一些去度假屋要注意的事項,並囑咐漢斯一定要帶夠藥物,馬雪才放心地上樓來到了睡房。隻覺得自己身上的氣血有些倒衝,馬雪突然衝入洗漱間,一口殷弘的鮮血脫口而出,馬雪望著這抹豔紅,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氣血攻心原來是這個感覺啊,馬雪衝洗整理完洗漱台後慢慢走到床前,半靠在床上右手撫著額頭閉上眼睛回想著剛才緹娜怒不可遏的表情,馬雪隻覺得心底瓦涼瓦涼,心想不會這輩子跟緹娜再也無法修補母女關係了吧。想到這裏,馬雪重重地歎了口氣,強迫自己不再想,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第二天馬雪一早來到公司,按部就班地打開電腦,給自己泡好了茶,處理著郵件。一切似乎跟昨天沒有區別,可馬雪的心卻狂跳,不知怎麽她覺得自己今天的心率有些異常。她停下手頭上的工作,右手按在左手手腕上量脈搏,心率每分鍾76,還行啊。馬雪有些不知所以地看著電腦屏幕,為什麽今天心裏那麽忐忑,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卻又不知道到底會是什麽。這種不安纏著馬雪一整天,當她下班走到停車場打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還是覺得不對勁。馬雪深吸了一口氣,打開發動機,往家駛去。

一進家門就發現門口一個行李箱,漢斯正從二樓下來,看到馬雪進門就開口說,“緹娜回來了,正收拾行李呢。我帶她去度假屋,你先別急,親愛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給她些時間,她會理解的。”馬雪聽了後點了點頭,就走到廚房給自己接了杯水慢慢喝了起來。不一會兒,整個家隻剩下馬雪一個人,緹娜出門前根本沒有跟馬雪打招呼,馬雪知道緹娜在氣頭上也不計較,隻希望緹娜能夠盡快變回那個無憂無慮,朝氣蓬勃的少女,對未來的人生勇往直前,別因為父母離異而開始懷疑,猜測,從而丟失了年輕人最富有的對生命的激情。

馬雪隨便給自己做了個三明治,在廚房吃完後清理了刀叉等餐具,就走到客廳裏坐了下來。安靜的客廳裏隻有牆上的擺鍾發出規律的聲音,馬雪想了想起身出門,她想去散散步,讓自己發昏的頭清醒一下。

來到小公園,馬雪停住了腳步,看著這個熟悉的地方她歎了口氣。該說的終於都說了,接下來隻能靠時間來愈合所有的痛,給緹娜那道深厚的傷口隻能希望時間能慢慢愈合。馬雪希望漢斯說得是對的,等緹娜有了男朋友,也許她能更真切地理解。但是馬雪這些天也不停反問自己,難道性真得那麽重要嗎?那些結婚五,六十年的老夫妻,他們又是怎麽走過那麽多歲月的?如果性真的那麽重要,為什麽還有那麽多夫妻因為孩子而苦苦守著早已破碎的婚姻呢?無解,真的無解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而這些選擇都是出自自身的認知,旁人又能說些什麽?在今天這個離婚率高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年代,有誰又在認真思考愛情,性,婚姻這三者之間的關聯呢?性學家,或婚姻心理師一定每天都在研究,因為這是他們的專業,而他們是最權威的,可一般人哪裏有時間去思考。日複一日,周而複始,更多的是把婚姻當成一種習慣,習慣於枕邊的那個人,不論當初為了追求對方時做了哪些讓人恥笑的事情,在婚後的日常裏慢慢習慣了身邊的這個人,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生兒育女。生活不就是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嗎?

馬雪回到家時已經快九點了,她關了門就上樓來到睡房,她在洗漱間給自己放了一缸洗澡水,她想泡個澡,把疲累都泡走。馬雪脫下衣服,慢慢躺在浴缸裏,眼淚又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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