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後（7）

馬雪使勁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些，頭還是有點暈乎乎的，她不由地倒吸了口氣，坐直了身體，雙手放在椅邊想著是時候回房間了。這時李亮開口說道：“不早了，你上去休息吧，我喝完這杯也打車回家了。”

“還是看你喝完吧，我上樓就能睡覺，誰曉得你會不會一直喝下去。”馬雪看著李亮把他心裏想的全說了出來。“我還不知道你，一個人的時候就算再多酒你也不會醉。跟你太太好好聊聊，再怎麽說，夫妻相伴到老不容易，何況她是為了孩子在加拿大陪讀，我想她也有很多時候自己一個人，多替她想想，我想你會知道該怎麽做的。”馬雪終於還是提到了婚姻，“我呢，也不算什麽婚姻谘詢師，隻是在德國也碰到過像你們這種情況的，每個人都不容易，更何況婚姻裏有太多牽絆，有兩個家庭的老人，有孩子，還有各種利益糾纏在一起。想辦法讓自己和對方都能舒心一些，快樂一點就好了，不是嗎？”

“雪雪，跟我說說你的家庭吧，從沒聽你談起過，隻知道你生了女兒。”李亮不想談自己家裏一攤子事，隻想知道馬雪的丈夫和女兒。

“我先生比我大蠻多的，我們的故事還挺浪漫的呢。”馬雪有些得意，每次她把自己和先生的愛情說出來的時候，聽到的人都會流露出無比羨慕的眼神。“我們呢，是在情人節那天認識的，怎麽樣，是不是特別浪漫啊？當時他送了我一支玫瑰，其實是旁邊人慫恿的，我收下了花就離開了。後來他就開始約我，我們就這麽開始的呀。”馬雪說著自己的故事，頭一歪，看著對麵的李亮接著說，“是不是很符合我的性格？浪漫得一塌糊塗，嘻嘻，女孩子麽都喜歡這種鮮花加上巧克力的愛情攻勢。後來就按部就班地訂婚，結婚生孩子了唄。我先生非常喜歡女兒，女兒小時候曾說過長大後要嫁給爸爸，我先生就問女兒那媽媽怎麽辦，女兒想都不想就說那讓媽媽再找個人就好了。轉眼女兒都這麽大了，時間啊真得不會在任何人身邊停留。”

李亮聽著馬雪娓娓道來，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當年的馬雪根本不屑鮮花和巧克力，想要去全世界走馬看花，真的是自己記憶裏的那個短發女孩從世界上消失了嗎？李亮很久沒說話，隻是看著馬雪，想再找找那個短發女孩是不是被眼前這個女人藏在身體裏，不願出來見自己。忽然間隻見馬雪用手捂住嘴，快速地朝洗手間走去，李亮趕緊起身上前扶著馬雪，“想吐了？你等等，我先把大衣拿上，你先靠一會兒。”李亮回頭拿起兩件大衣快步走到馬雪身邊，在出口處結完賬就摟著馬雪走到洗手間，看著馬雪進去後，他站在門口擔心地說，“如果裏麵沒人，有事叫我，我就在門口，聽見嗎雪雪？”過了沒多久，馬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走出洗手間，看到李亮一臉緊張地望著自己。

“沒事了，吐出來就好了。”馬雪試圖安慰李亮，可胃裏還在不停折騰，她的右手不自覺地貼在胃部，“我上去了，你也快回家吧。”李亮看到馬雪按在胃部的手知道她現在胃肯定難受，就把大衣給了馬雪說道，“你住幾號房？我去給你買點三九胃泰。”

“不用了，沒事，真的沒事。”馬雪接過大衣連忙說著，“睡一覺就好了。”

“別逞能了，你的胃那麽敏感，一定喝一點三九胃泰再睡覺。到底住幾號房？”李亮很堅持。

“2025”馬雪隻能報出自己的房號。

“行，你先上去，等會兒我把藥給你送上去，等我來喝了藥再睡。”李亮囑咐著就往外走。馬雪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感動，上了電梯來到了自己房間。看著桌子上放著的手提和文件，馬雪開始整理東西，明天就回德國了，行李也該收拾收拾了。不一會兒就聽到一陣門鈴，馬雪知道是李亮，回身開了門，李亮急匆匆地站在門口，看了一眼馬雪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我正在收拾行李，”馬雪說完自顧自地把疊好的褲子放進行李箱。李亮看了一眼有些淩亂的房間，隻有寫字台上的公文包安靜地放著，馬雪正在整理床上一堆衣物。他脫了大衣，把手裏的塑料袋放在寫字台上，轉身拿起電水壺準備去洗手間接水。

“用瓶裝水吧，自來水有味道。”馬雪看著李亮說道。

“嗯，聽你的。”李亮拿起兩小瓶水倒進電水壺裏，按下開關，緩緩走到窗前的椅子前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就聽到開水燒好的聲音，李亮起身給馬雪衝了一杯三九胃泰對馬雪說，“你把這個喝了再睡覺。”

“知道啦，你現在怎麽那麽囉嗦？”馬雪抱怨道，“以前沒見你這麽婆婆媽媽！”

“也就隻對你才這樣，誰叫你這麽不讓人省心呢。”李亮脫口而出，“雪雪，先把衣服放一放，來，先把這個喝了。”

“好，好，好，我喝我喝，怕了你了。“馬雪放下手裏的毛衣，接過李亮手裏的水杯，吹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喝了一口。李亮就這麽看著馬雪，什麽也沒說，似乎想把她看進眼裏心裏。忽然李亮上前抱住了正在喝三九胃泰的馬雪，弄得馬雪嗆了起來。

”雪雪，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好嗎？“李亮的聲音有些嘶啞，他雙手緊緊箍著馬雪嬌小的身軀，馬雪的頭在李亮胸口，她不知該怎麽辦，直直地站著，身體有些僵硬。

”你，你，你到底怎麽了？李亮，你先放開我。“馬雪掙紮著想從李亮的懷裏逃開，可李亮越抱越緊弄得馬雪的手臂有點疼了。

”李亮，你弄疼我了，你放開，先放開我。“馬雪用盡全身力氣掙脫開，卻發現李亮雙眼放光看著自己，馬雪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把手裏的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轉過身看著窗外冷冷地說，”你走吧，我還要整理行李。謝謝你的藥，保重！“

李亮隻覺得一盆冷水從頭頂往下澆過自己的身體，他收回往前邁出的腳步，轉身拿起大衣緩緩走向門口，沒有說什麽，打開門走了出去。馬雪聽到關門的聲音後，人整個鬆了下來，這時才發現自己有些發抖的身體似乎不聽使喚，趕緊拿起那杯三九胃泰又喝了一大口。這時馬雪的手機響了，她一看是李亮的短信。”對不起，我失態了，明天一路平安，保重！“看完短信，馬雪抬頭看著窗外，燈火闌珊的南京西路把夜點綴地美豔無比，隻是又有多少人躲在門後潸然輕歎，寂寞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