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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回憶 -- 我們的年級主任

(2010-04-24 17:49:34) 下一個


說起“年級主任”,不知有多少人知道這是個什麽職位?也不知現在還有多少大學有這個角色?

每當我回憶起自己五年的大學生活時,我們的年級主任竟會在我的腦海裏占據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勾起很多和他有關的回憶。也因為他,我們有著一個與別人截然不同的大學生活。 

你可能會問,你們這年級主任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能讓你如此念念不忘?莫急,待我慢慢說來。 

幾年前我們學校七八級學生畢業二十周年慶典,大家都從四麵八方趕回母校參加這一聚會。想想分別二十年後,大家又能歡聚一堂,共敘友情,我也從美國遠道趕回國。剛在北京落地,就聽同學告訴我,我們年級的一幫男生準備在南京聚會時揍我們年級主任一頓,以解心頭之恨。

聽到這個消息,我暗暗吃了一驚,也在心裏為他擔心。。。 

第一次見到年級陳主任的情景,又清晰地出現在我眼前。那是在我們新生入學的開學典禮上。這個穿著一身褪色的舊軍裝,表情嚴重,削瘦精幹,帶著濃濃四川口音的年級主任,一上來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他聲稱鐵道部是半軍事化單位,我們的大學就應當按半軍事化來管理,而我們這些剛進校門的三百多個大學生,就是他手下的兵,不能再吊兒郎當的了。聽了他這一番訓話,大家都在底下直吐舌頭,不知今後的大學生活會是怎樣的? 

不知道是否和他有關,我們剛進校門,就被拉倒郊區的軍營,正而八經的軍訓了一個月。在七八年,這大學生軍訓,還真沒有多少高校搞。那每天的踢正步,滾翻躍進,半夜急行軍,真把我們折騰的夠嗆。不過,一個月後我們這幫學生娃,還真是被他修整的像模像樣的了。

後來聽說,我們入校時正趕上他從部隊轉業下來,發到我們學校當上年級主任。這個習慣了兵營生活的漢子仍然按照軍隊的規則管理著我們。那時他老婆還在農村老家沒來,他就一心撲在我們這三百來號人身上,起早貪黑的把學校當成了家。 

每天早上六點他準時用那尖利的哨聲把我們叫醒,帶領各班到操場去跑步鍛煉。晚上十一點他定點拉閘斷電,催大家上床睡覺,等把我們宿舍樓門鎖好後他才回家。 

說起來,我們這幫七八級的大學生大多來自工廠農村,在社會上吃過苦,深知上大學的不易,所以一個個學習上都很用功,倒用不著他操什麽心。他就把精力都放在了我們的生活上。 

那時我們學校的政策是上學期間不讓談戀愛,這杜絕談戀愛就成了他的頭號任務。不僅平時時刻注意著階級鬥爭新動向,經常找學生談話;晚上也到處出擊,不放過一個角落。。。 

雖說那時我們年級絕對是白色恐怖,管得很嚴,但總歸大家到了這個青春萌動的年齡,有一些入學時年級就比較大的同學也想抓緊在大學期間找到意中人,還是有人在偷偷摸摸地談戀愛。那時最時興的就是晚上在校園裏,或校園外的小路上散步談心,美曰交流學習經驗。我們陳主任也就常年累月的拿著個手電筒,鑽樹林,走小道,像抓俘虜一樣去抓這些違規談戀愛的學生。 

在年級大會上,他談的最多的也是大家應當抓緊學習,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到談情說愛上。並聲稱如果有人明知故犯,到畢業分配時他絕不會手軟,一定是一個天南,一個地北。。。 

記得在一次年級大會上,他正二八經地說:“聽說,年級裏有那男生偷偷地請女生出去看電影。你問到他們,都美其名曰隻是同學之間淳樸的友情。~~~嘿嘿,我就不信!下回多買一張票,我也和你們一起去瞧瞧。” 

他自薦要當電燈泡。。。弄得我們在下麵是哭笑不得。 

他的這套高壓政策,還真是嚇退了很多彼此有好感,剛剛在萌芽階段的愛情。到最後畢業,我們班40多人居然沒有成一對鴛鴦。直到今天,還讓我們班男生耿耿於懷。。。 

碰上這麽一個堅持半軍事化管理的年級主任,我們這些學生被管的死死的。除了埋頭學習,還真不大敢亂說亂動。按理八十年代正是文革後校園裏比較活躍的年代,可惜我們錯過了很多大學生活中,青年男女在一起本應有的快樂,也讓我們年級比校園裏其它年級沉悶很多。有時看著其它年級搞得豐富多彩的活動,好生羨慕啊。。。 

不過,他人並不壞,對大家的衣食起居也是關心有加。誰要是病了,他會把病號飯端到你床前。誰家裏碰到了困難,他會問寒問暖,熱心相助。隻是,他的那套半軍事化管理方式太讓我們窒息了。 

畢業時,我們這屆分配的很不好。文革斷層,到處都缺人,可是學校以基層更缺人為理由把大部分的學生分配到鐵路沿線的基層醫院。就是這樣差的分配方案,他們還沒有就近分配,搞了個不得人心的等距離疏散。連幾個蘭州來的同學都沒能回家,被分配到西寧鐵路分局。 

那些一意孤行,堅持談戀愛不犯法,上了他的黑名單的同學分配的就更慘了,常常被分配到一個南,一個北,棒打鴛鴦散。 

記得畢業的最後幾天,宿舍樓裏的氣氛很沉悶。在最後的年級聚餐上,很多人都喝醉了,摔酒瓶的,砸板凳的,嚎啕大哭的,搞得好不淒慘。我是幸運者之一,因為成績好被留校了。可是最後送同學走時,心裏也很難過。。。 

後來,我留校當老師的幾年常有同學出差路過南京會回母校來看看,但很少有人會去看望陳主任。記得有一次他在校園裏遇見我談起這些事,很是傷感,不能理解他把全部心血搭進去的七八級學生們為什麽會這麽恨他? 

看著他不被理解的痛苦的表情,我感到即可歎又可悲。這也算是個那個時代的悲劇吧。 

他還活在過去的年代裏,用他自以為正確的管理方式來管理大學生。可這一切並不被學生們理解和接受,在這些碰撞和衝突中,雙方都成了犧牲品。。。 

等到這從世界各地,天南地北趕來的二百多名七八級學生在畢業二十年後重聚在校園禮堂裏,當看到鬢發已經斑白,身板仍然挺立的陳主任又出現在講台上時,我還真是為他捏了一把汗,不知會出現一個什麽局麵。。。 

隻見他站在講台上大聲說:“我聽說這次聚會,有人想揍我,以解當年的怨恨。有人勸我不要來。。。不過,我還是來了。我來,是想為自己當年那粗暴陳舊的管理方式,為那強製不讓大家談戀愛的不可思議的行為向大家道個歉。你們有什麽怨氣,就衝我發吧。。。” 

聽著一向強硬的他誠懇地說出這番話,同學們先是一愣,接著報上了熱烈的掌聲。聽到這掌聲,他竟像個孩子一樣哭了。 

時間,終於衝淡了當年那些衝突和怨恨,讓師生之間互相諒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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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星星光 回複 悄悄話 回複viyaya的評論:
哈哈,師妹好!聽說後麵的學生不怎麽聽話,氣得他無奈呢。

你入校的時候我考研究生走了。
viyaya 回複 悄悄話 師姐您好,剛才被您的文章吸引過來,一下腦海裏就蹦出:陳平傑 。連好多同學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可就是沒忘記他的,我是86級的,您那時還在學院嗎?我們那時的年級主任是 穆金。過了89年的六四後,陳調入年級辦,好像是支書角色,暑假返校後,天天的反思會,同學們就像夾尾巴狗一樣,讓他那聲嘶力竭的太監似的公鴨嗓子唬得一愣一愣的,還是他那一套,等到畢業時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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