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這是我們這些在文革年代接受小學、中學教育的學生們學過不多的幾首古詩詞之一。這詩中包藏的深刻含義是在我當知青後才真正體會到的。
下鄉的第四天,我們開始了沒有周末和節假日、日複一日的艱苦勞動。我們那是山區,田地都一塊塊地散落在半山坡上,農業機械根本就使不上,幾乎所有的農活都是靠原始的手工操作。剛下鄉時,我們都還是十六、七歲的孩子,身體正處在生長發育期,再加上自幼在城裏長大,對農村繁重的體力勞動一開始還真是難以適應。
每天天剛蒙蒙亮,也就早晨五、六點鍾,副隊長就到知青點來叫我們上工。我們一個個從美夢中驚醒,揉揉那還沒睡醒的眼睛,穿上衣服,拿上農具,不洗臉,不吃飯,就上早工了。待幹到九點多鍾,下早工回到知青點,才洗臉,刷牙,吃飯。大概休息到十點多鍾再去上工,這一去要幹到晚上天黑了才下工。下午三點多種,隊裏會統一給下地的人送一次水和小米稀飯什麽的填填肚子,大家也可借機在地裏休息一會。
一天下來要在地裏幹十幾個小時。除了生大病,都要出工。有時女生碰到倒黴,肚子痛得要命,也還得咬牙去上工。因為隻有好好幹,掙個好印象,今後隊裏有招工、招兵、上大學指標時,你才有可能被推薦,並籍此逃離農村。
開始時,一天幹下來真是腰酸背痛,骨頭架子都要散了。手上、肩上也磨出了血泡,握農具時真是刺骨揪心地痛。每天下工後,大家都累得步履歪斜地回到點裏,吃飽飯倒頭便睡。即便白天的田間休息,累得也是不管田裏有多髒,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爭取休息片刻。
村裏男勞力一天能掙8.5分,女勞力一天能掙7.5分。我們剛下鄉的知青還得比一般社員少掙一分。所以我們女知青一天辛辛苦苦幹下來隻能掙到6.5分。而當地一個工,即10分,到年底分紅時隻值幾分錢。經常是知青一年苦幹下來,掙的工分到年底隻夠分到第二年的口糧,連一分現錢都分不到。那沒有出滿工的,分糧時還欠隊裏錢,隻得向隊裏交家裏補貼的現金去買口糧。下鄉半年後,在臉曬得黝黑,手上、肩上都結滿老繭後,我們才掙到和社員同等的工分。
農村忙,最忙不過夏收。麥子一旦成熟了,就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搶收回來,脫粒入庫。否則若是遇到暴雨冰雹,把麥粒打落,一年的辛苦就白費了。即使將麥子從地裏搶收回來,也要趕緊脫粒、曬幹、入庫。否則遇上下雨,麥子受潮長芽,不僅交公糧時過不了關,自己留下來吃也是粘牙難吃極了。
所以這麥收的一個月全村男女老少真是沒日沒夜地幹,白天在地裏割麥子,將割好的麥子背回來;晚上就挑燈夜戰,在場上向脫粒機裏送麥捆。困得實在不行,就隨便在場上找個地方眯一覺。記得有一次我實在困急了,偷偷藏在麥垛裏睡覺,差點被他們把我叉起來送入那脫粒機。
白天為了節省時間搶收麥子,大家都不回村吃飯,由隊裏統一向地裏送水送飯。中間唯一的休息時間,每人都找捆麥子一枕趕快閉眼打個盹。那剛割完麥子的地裏有各種各樣的小蟲子。我小時候就怕那毛毛蟲,但到此時累得實在是顧不上了,和社員一樣倒頭就睡,與蟲子為伍。酷暑當頭,熱得身上隻能穿一件單衣,把袖子挽得高高的。那胳膊上被麥芒劃得紅一道,白一道,被汗水一蜇,真是又痛又癢,難受極了。
割麥子是個苦活,要一人守住一壟彎腰向前割,割好一抱就勢打個捆,放到地上,再向前割。我們知青被社員夾在中間,一大排人一起向前割。聽到旁邊的社員刷刷地向前割,我們這些新手就更是忙得連直一直腰,擦一把汗的功夫都沒有。一天的麥子割下來,腰像要斷了一樣。割好的麥子,不管是多遠的路,多高的山,還得把它們背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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