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厲害記 (3) 語言學習

如同所有在國外生活的第一代移民，初來乍到的經曆都充滿心酸和苦澀。

現在經常對想出國的小朋友和似懂非懂的女兒說，生活裏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困難和打擊，如果你堅持過去了，你就會知道成功的滋味，如果放棄了，等待你的不僅僅是失敗，還有隨之而來的對自己信心的懷疑， 對自己將來的一個又一個決定方向選擇的猶疑，總之會有失敗的陰影或近或遠籠罩著將來的生活。

異國他鄉生活和學習遭遇的首先是語言的障礙。

來法國後五個月試著去索邦大學的新聞學院注冊碩士研究生課程。負責發放表格的辦公室秘書用尖刻的語氣對我說，新聞課程要求的語言程度你差得還遠呢。我強調課程開始要在十月份左右，我那時候的法語水平應該比目前好得多。著裝鮮亮講究的女秘書一臉不屑地說，那你到時候再來吧。

走出索邦大學，在那聞名於世的先賢祠前，沒有了欣賞風景的心情。在一張長凳上頹然坐下，心裏恨自己的法語差到不能說服女秘書給我一張報名的表格，沒有表格就沒有機會。旁邊有一個一直陪著我的小姐妹善解人意地給我一個蘋果，讓我鎮靜一下。這個給我蘋果的舉動成了我一生最珍愛的回憶之一。

一扇門關上，總會有無數門打開。接下來的時間，我參加法國大學介紹會，請朋友和學法語的弟妹幫忙寫了整整一百封學校申請信。有病亂投醫和無頭的蒼蠅亂撞最能形容我當時的舉動。多年後弟妹跟我說到當時我的一封信居然寫到了法屬太平洋一個小島的學校去了，這個可恨的家夥，早不跟我說，害得我白白花了郵票錢。

接下來就是跟各個大學不斷的書信往來補充材料，然後在我寄出的一百個申請中，終於有了五個麵試的機會。

麵試之前還有一個小插曲。因為有幾所學校正式報名就需要付錢，因為前麵提到的女秘書對我的打擊，對學校錄取我沒有勝算的希望，所以毫不猶豫把需要付錢報名的學校表格棄之不用。一個對法國生活了解比我多很多的朋友從垃圾堆中翻出一個著名學府的表格，說這五百法郎你不想付我給你付，前提是不要因為錢放棄機會。

那一年十月份，我拿到了法國著名學府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內心狂喜，不禁感激索邦那位對我不屑一顧的女秘書。如果當時順利進了索邦，或者我就不會努力爭取其他機會，也就沒有了讓我受益一生甚至幾代的法國文憑。當然我還要感激的就是把機會從垃圾堆裏撿出來給我的朋友，他當時對於這所學校的認識讓我受用不盡。

畢業後參加了學校組織的企業和畢業生見麵會。在一個著名的企業集團的推介會上，集團負責人力資源的女士看了我的簡曆後先是一陣恭維，然後客氣地說如果來我們集團工作，您的法語差了些。我追問她是不是要把我的簡曆留下，如果有合適的位置和機會可以跟我聯係。她直截了當地說，不用了。

踱到學校中央的一小片草坪坐下，抑鬱不已。自己自問怎樣就從一個人人羨慕的用語言謀生很多年落到今日因為語言不好人家連簡曆都不留的地步。法語很難眾所周知，可是我兩年多夜以繼日的苦讀竟然不名一文。兩個嫌棄我語言不好的女士的唯一不同就是後者的態度稍稍禮貌一些，可是拒絕都是一樣的拒絕，於我的刺激都是一樣的刺激。

憑心而論，我在法國的生活還算順利，這樣的拒絕也並不多見。可是我天性敏感，自尊心極強。我不要自己受更多的刺激，於是找工作的念頭就漸漸淡了。另一個自己創業的念頭一日強過一日。三個月後，我開始拜訪各銀行行長請求貸款自創企業。

兩年後法國大企業大舉進軍中國，拜學校校友會聯絡名單所賜，幾個很好的工作機會堂皇地供我選擇，其中就有當年不收我簡曆的那個企業集團。可惜本小姐今非昔比，正在享受天高任鳥飛的自由創業機會和合家團聚的天倫之樂，去給別人打工的念頭徹底斷了。要緊的是，再沒有人挑剔我的法語不好，相反，我的員工和客人都客氣地說，我們說漢語象您說法語這樣就了不起了。

我舒心地收下她們的恭維，常提醒自己我比較信奉的一句話叫做……人微言輕。

所以現在盡管時間不充裕，我還是要把法語學習放到日程表裏，看來這下要真真正正學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