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之前,我雖然有些緊張,但上了馬,反而不怕了,因為我知道害怕是幫不了我的,隻有保持鎮靜和主動與馬的配合,才是我要做的。剛走幾步,我問前麵的女兒,你可 以嗎? 你要小心呀,媽媽幫不了你。 她說,你不用擔心,我沒事。我再看了她前麵的 Justin, 他看起來很緊張。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和 Justin 一樣。
我騎的馬叫 Dekota, 深褐色,中等高度,騎在他身上我試著將僵繩往左拉,它立即往左走,老先生說,這些馬都是受過很好的訓練的,它們知道要跟緊隊伍,讓我不要擔心會走散。騎了 一會兒,我就覺得我的馬和前麵女兒的馬有很大的不同,女兒的馬一直走的很穩健,步伐很勻稱,而我的馬一會兒跟的很近,一會兒又掉隊。幾次它的熱臉都貼到了前麵 女兒的馬的冷屁股上,人家把長長的尾巴一甩,我的馬就慢了下來,不過它很聰明,當它覺得它落後太多時,它就快步追,這時俺就遭罪了,它快步追時我就得在馬 背上前後晃悠。二十多分鍾後,我們就來到一條寬約二十米的很淺但水流很急的河,臨下河時,馬的蹄下是滑的,我的馬打了一個趄咧,我的魂都被嚇跑了,好在我 立刻鎮靜下來,身體盡量放鬆,跟馬和拍,不能跟它較勁。我在心裏跟上帝禱告說,求神保守我們的安全,保守這些所騎之馬的腳步, 也保守我們的勇敢和體力。
當我們騎著馬淌過這條河的時候,我突然腦子裏出現了電影“渡江偵查記”的鏡頭,別說過江了,過眼前這條河就夠壯烈的了,因為 我們的八匹馬一步步地在水裏踩著碎石過河時,河水是流動著的,所以眼前的景物在移動,馬兒們也在移動,禁不住有些旋暈的感覺,好在很快就到了河的對麵,一下子覺得踏實多了。
又走了一會兒坡路,我們就真的開始上山了,烈日一下子緩和了,馬蹄下的路卻是越來越艱難了,不但上山的路很陡,而且可以說是沒有路的,馬在土路石頭樹根盤 結的山路上行走,前兩隻腳探路,後兩隻腳把握平衡,若馬失前蹄的時候,後兩隻腳就會很快的移動,找到新的平衡點。因為馬是沿著本沒有路的縫隙穿過,我們一 路就要特別留心自己的臉不會被樹枝刮到,這時需用手撥開樹枝,或立刻趴下躲閃樹枝。 兩條腿也要靈活移動,當馬在數林裏穿過時,有的空隙因為隻能剛剛讓馬的身體通過,如果不挪開雙腿,那麽雙腿就要生生的刮過粗糙的樹幹。上山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的眼睛都是盯著前麵的馬的蹄子,越盯越擔心會摔跤,後來我發現這些擔心是多餘的,於是我的眼睛開始往外往遠看去,我們已經不知不覺 的到了山的頂峰,前方的路看不大清,倒是我的右手邊就是山的邊緣,如果從這裏滾下去,那就是粉身碎骨呀,不過這滿山的樹林擋著你下滾的路,想粉身碎骨是不 可能的,可是,若從這馬背上摔下來,沒等到滾,就是這滿地的紮人的數樁殘枝和石塊,那後果也是不敢想像的呀。
我們的目的地是從這山頂再往下走到一個湖邊,可以坐在湖邊休息和吃午飯, 馬場為我們準備的一瓶水,一塊三明治和一小袋薯片就在我們每人的馬兜裏,正當我們下坡接近湖邊時,迎麵一顆巨大的枯樹橫在我們麵前,走在最前麵的老先生讓 壓陣的那個小夥子騎馬去打探前方的路是否可行,不一會兒,他報告說,我們目前沒有別的路可走,要麽翻過這顆巨樹,要麽折回到山頂。老先生想了一下,說折回 山頂吧,因為翻過這棵樹是有風險的,不是每匹馬都能跨過去。
於是老先生為我們示範怎樣才能讓馬折回去,在這幾步窄的山路上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掉頭。我們按照指示先由最後壓陣的倆人掉頭,由後往前,按順序依次掉 頭,這真是一個考驗,諾大的馬在這麽窄的坡路上掉頭,俺以前想都沒有想過,即使想也想不明白,此刻我卻要將這個高難度動作瞬間完成,心裏已經顧不上恐懼, 注意力全集中在怎樣完成這個掉頭的高難度動作。我要再次描述一下我所處的地形,這是一個下坡的幾步寬的土路,我的右手邊是長滿樹林的懸崖,左手邊是呈四五 十度角的山壁,我左手緊抓馬鞍上的扶手,右手將僵繩往左拉,雙腳踢馬的兩側,我的Dekota向左一個飛躍,兩隻前蹄高高地搭在左手邊的山壁上,兩隻後蹄 九十度轉向穩穩地站在原來的土路上,我的臉已經是麵向山壁,身體因為馬的大幅度的後仰而同樣後仰著,然後我以剛才同樣的動作,將僵繩向左拉,兩腳再踢馬 腹,我的馬的前蹄又再次騰躍了一下,穩當的回到地麵上,兩隻後蹄還和剛才一樣,做了九十度的轉向,隨時跟著前蹄而做調整,就這樣我順利地完成了這一項我有 生以來從未做過的高難度動作。接著是我的女兒和 Justin 也都成功地掉轉了方向,接下來我們又開始往山頂上折返,在那裏讓馬休息。老先生給我們一小時的午餐時間,讓我們拿著午餐,步行到下麵的湖邊,邊吃飯,邊看 景。老先生他們三人則留在山頂上吃午餐,還要喂馬。
我們五人各自拿著午餐,一路下坡往湖邊走去,沿途遇到四五個巨大的枯樹橫躺在路上,若是讓馬從上麵越過去還真的不易呢。 我們慢慢地爬到樹幹上,再跳過去,或是從樹與地麵之間的空隙爬將過去,途中我還蹲在路邊的小溪旁,用那清涼透徹的淨水,好好的洗了一下手和臉 (早上在蒙古包沒洗臉),又塗了一些防曬霜。走了大約二十分鍾,我們來到了湖邊,真是太美了,山裏的湖水清澈無比,藍色的湖水倒映著四周的綠色的山脈和樹林,還有蘭色的天空和一朵朵白雲,真是人間的仙境瑤池啊 !我們僅用了十多分鍾快快的吃完午餐,就要往山頂集合,在那裏,我們的馬和馬場的三個人還在等我們呢。因為一直是上山,加上天氣又熱,老公早已將上衣脫下,光著上身, Roger 和Justin 遠遠將我們甩在身後,先上山了,我和女兒走走停停,女兒說她不想繼續走了,我說,再堅持一會兒,我們馬上就到。喂 !“馬上” ?有意思 !中文裏“馬上”就是很快,不一會兒的意思,以前從未真正思考過馬上和馬有什麽關係,可是那此刻跟女兒說完馬上之後,我立刻明白了古人為何用馬上來形容快的原因。可以想像得出,那時古人們出門用腳一步步走,多慢呀,一到馬上,就快了呀,我猜這就是為什麽“馬上” 被用來形容快了的出處,不過,咱不是文字考古學家,說錯了的話,俺可不負責任滴。
終於我們到了山頂,老先生和其他人都在等著我們了,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一行全上了馬,和上山時的順序相同,我們八人開始按原路下山返回馬場。其實下山比上山更難,更需要和馬配合,更需要全身肌肉的協調用力。下山時身體要往後仰,兩腳登直,腳尖朝上。而且,下山時,山路不是一直筆直向下的,大多數是先是個大下坡,再來個小上坡,也就是說,山路是峰徊路轉的,所以馬一般在下坡時都會小跑,借著著衝力再上坡,所以騎在馬上的我也已經學會仰身和俯身,隨時調整,身體的肌肉除臀部以外,基本都是呈放鬆狀態,要和馬融為一體,不能和馬較勁。在我身後的 Roger 一路都在誇我騎的好,我心裏不禁要感謝我的舞蹈老師們,練了十年有餘的中國舞,肌肉和身體的協調在關鍵時刻還是給力的。老先生在前麵聽到 Roger 誇我,他也回過頭誇我,說我很勇敢,說他很驚訝,我能克服畏懼心理,在這麽短的時間就騎得這樣駕輕就熟。他還說幾周前有個美國媽媽帶了三個十幾歲的兒女來騎馬,一路上一直很緊張害怕,最後在他們中途休息的時候,她帶著孩子不辭而別,馬場的人在山上等了很長的時間不見他們母子們回來,大為緊張,因為這裏如果沒有馬和渡輪,是不可能走出山的。好在當他們急忙聯係遊船公司的人之後,方得知她帶著孩子們逃到我們剛才吃午餐的湖邊,乘遊船回到了對岸。
一路騎著馬,看著風景,聽著誇獎,俺別提有多高興了,每走完一個大下坡或一段難走的路,我就用手輕輕的撫摸我的馬- Dekota的脖子,又輕輕拍著它的頭,它轉過臉用它眼睛的餘光看著我,它很通人性呀,我心裏突然對它產生了憐愛之情,馬這個動物多可憐呀,天生就是被人拿來騎的,還要被人踢打,身體再累再痛,都說不出來。
當我們接近山腳下的時候,突然覺得整個隊伍的步伐加快了,老先生說,這是因為馬認識路,知道快到家了,難怪我的 Dekota 的步伐這樣疾,以至於它的臉總是貼到了前麵的馬屁股,所以它不得不把臉向左揚起來,隻能用眼睛餘光看著腳下的路。後麵老公的馬更心急,它不像我的馬不管怎樣,還走在隊列裏,老公的馬已經公然跑出到對伍之外,不願緊跟我的馬後,它走在我們的左後方而不是正後方,它的頭就在我的馬的左後大腿旁, 每當它加快步伐發出清脆的馬蹄與山石碰撞的聲音時,我的馬都向左後方回頭用眼睛的餘光,斜眼瞪著看它,並且也加快了步伐,那意思是說,你還竟然想超我,沒門 !你若加速,我也加速,我不會讓你走到我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