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螄嗍嗍

本來是去抓螃蟹的。

上網查了潮汐表，帶著水桶和木棍（沒有抓蟹的專用工具，隻能因陋就簡），四人一貓就上了路。據說那有螃蟹的海灘在阿爾*瓦克拉（Al Wakrah）以南，我們卻拐錯了一個彎，闖進了汽車墳場。等最終到了目的地，早已經過了退潮時間。但見一片平展展的泥灘上散落著珊瑚碎石，兩道魚堤（Hudra）蜿蜒伸向遠方，然後收攏形成口袋狀。天陰欲雨，遠處的海水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綠鬆石色。來卡塔爾兩年，連著三天下雨卻也是頭一次見。

隻是，傳說中的螃蟹在哪裏？翻起一塊碎珊瑚，下麵倒有兩隻，豆粒大小，受了驚擾匆匆溜進石隙中。行前再三求證，此地為螃蟹之地，而且也確實有人豐收過，然後我就意識到我們是在錯誤的時間裏來到正確的地點。螃蟹是要在退潮的時候抓的，這潮都退盡了，蟹總不會趴在泥灘上曬日光浴吧？

蟹抓不成，海螺遭了殃。很快大家便發現魚堤的石頭上有很多小海螺，四五個品種，也不貪多，撿上個一兩盤菜的量就成。也虧著天陰，幹活不累，一不留意撿了一堆，拎拎有個四五斤，收工，一行人心滿意足打道飯店大吃大喝去了。這是昨天的事。

今天下午將桶裏養的海螺撈出來，清水過了幾遍，起油鍋下花椒辣椒蔥薑蒜，然後倒入海螺，加醬油和糖，大火燒開，香氣便散了滿廚房，此時還不能吃，要熄火蓋上鍋蓋悶上半個小時，等醬汁浸入螺內方可。

上海市井有言“蹄膀篤篤，螺螄嗍嗍”，前者濃油赤醬容易膩，後者卻是我的最愛。每年清明前，水田河道裏的螺螄密密麻麻，抓來放在清水裏養幾天，吐盡泥腥後剪去螺尖，便可以下鍋了。吃時需要點技巧，連肉帶汁嗍入口中，那個鮮美啊，一斤螺螄不多時便隻剩了殼。不會嗍的人便隻能用牙簽了，沒有了殼上的醬汁，味道就差了許多，還會被人嘲笑。過了清明，螺螄開始撒籽，吃到嘴裏有沙粒感，肉質也不再豐腴，再想，隻能等來年了。在江南，螺螄與田螺、塘鯉魚、鮮筍以及馬蘭頭都是春天的菜。

隻是今天這海螺，我可沒剪尾，一來是沒那閑工夫，二來也不知道該剪哪裏。從鍋裏拿出一隻來挑肉入口，嗯，好吃，就這麽站著，一隻又一隻再不能丟手，很快，料理台上一堆海螺殼，要是現在能有杯陳年花雕，那生活就完美了。

走過千山萬水，吃盡山珍海味，反倒是最簡單的菜肴，勾起家鄉的味道。

（圖：這片海灘是泥灘，散落著珊糊碎石）

（圖：這是人工修建的魚堤，阿拉伯語叫Hudra，漲潮時，魚群順水遊進，退潮時則大多被魚堤擋住。宋卡很喜歡在魚堤上跳來跳去）

（圖：過去，魚堤都是由各家族劃地而建的，世代相傳。現在富裕起來的卡塔爾人還是經常來海灘露營燒烤。這隻薩路基狗從來沒有見過暹羅貓，幾次三番跑來騷擾宋卡。）

（圖：魚堤由珊瑚石堆成，石縫是海螺喜歡的地方。這種海螺雖然其貌不揚，味道卻是鮮美，螺蓋也有特色，不是通常的一片，而是半麵珠。）

（圖：開始漲潮了，宋卡第一個往岸上跑)

（圖：撿的海螺。）

（圖：香辣海螺味道還是很好的。）

2011年4月16日於卡塔爾多哈